白蓉萱几人在舱席中坐稳,两位跟船的小厮则在船板上盘膝而坐。
艄公坐在船尾,见客人都坐好了,客气地问道,“公子小姐,人上齐了没有?”
“齐了。”唐学荛出面和他打交道,“不过咱们稍等一下,看旁边那条船走了我们再出发,别离得它太远。”
艄公点头答应了,“晓得了。”伸着脖子向一旁张望,脸上一副焦急不已得神色。
小十四不解地小声打听道,“叔叔,这船夫怎么一副猴急的模样,里面可有什么说法?”他甚至语带惊恐地说道,“他该不会是黑船吧,把我们拉乘到湖中间就拿出家伙事来,如果不加钱就把我们逼到湖里去。哎哟,我可不会划水呀……”
唐学荛听他胡言乱语,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顶上,“你小子胡言乱语些什么呢?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有你说的那种人?你看他一副心急的模样,那是因为想趁着这样的好天气多揽一些生意,这些摇船的艄公要养一家子人,我们这里慢一些别人那里慢一些,他一天也就接两伙人,若是时间紧着些,说不定可以接三伙甚至四伙人,因此他才格外的着急。”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想岔了。”小十四了然地点了点头,“不过叔叔别觉得我话是夸大其词,现在世道艰难,很多人为了活命都走起了歪道。我祖父和我父亲都遇到过,几次死里逃生,他们特意嘱咐我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多留个心眼,以备不时之需,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别人的手中。”
一番话说得格外诚恳和认真。
唐学荛不大相信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全是看少年人说大话的微笑。
白蓉萱看在眼里,却知道小十四这番话的的确确是真的,不远的将来战火会彻底蔓延开来,到处都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的艰难生活,上一世她在北平的那段最后时间里,经常能从邻居家女孩子的嘴里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战报,吴妈每次出门回来也会显得小心翼翼,只说大街上全是难民模样的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市集门口更是有当街卖儿女的,半大小子就值几块钱,女孩家更是给几个馒头就可以领走,不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更让人害怕。
思虑间董玉泺乘坐的那条船率先拨浆,向着湖心划了过去。
艄公一看,连忙摇桨,船桨推动湖水,乌篷船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白蓉萱望着小十四,轻声说道,“害人之有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小心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小十四知道唐学荛不信的他的话,正想解释几句,听白蓉萱帮自己说话后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眼睛一亮,“就是这么个道理,我祖母也总说人心隔肚皮,什么都不考虑就相信别人,这个人一定是个大蠢蛋。”
唐学茹好奇地问道,“你祖父和你父亲经常出门吗?他们都遇到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可多了。”说起这个,小十四的表情有些得意,“我祖父是曾祖母的第二个儿子,为人精明又会笼络人心,在外面的口碑极好,甚至比我大爷爷还要厉害,很多客商都喜欢跟他打交道做生意。我父亲虽然不如我祖父那般八面玲珑,但也是个惯会左右逢源的人,这样一来,我们二房的客商就比其他三房多一些,有些重要客户需要他们亲自出面应酬,所以也会跟着车船送货,遇到惊险的事情可多了。我祖父曾在长江流域被人连船带货截了下来,要不是请了当地的官员出面,只怕很难平安离开。我父亲更是在西北一带遇到过马匪,你们知道马匪吗?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劫掠,很多客商都被他们洗劫过……”琇書蛧
“啊?”唐学茹听得瞪大了眼睛,“他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当地的官员也不出面管一管吗?”
“我父亲说这是管不过来的。”小十四也有些苦恼地说道,“首先是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很难彻底清除干净。他们就像野草似的,只要留下一个根,用不了多久就又会发展壮大。主要还是日子难过,他们为了生路才迫不得已走上这条不归路,而且每个人都像在刀尖上舔血似的豁出了命,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军队的人都被供养得懒散没斗志,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父亲就告诉我那些马匪常常可以以一敌十,打得当地的军队丢盔卸甲,头也不回的乱跑。更有马匪和当地官员、军队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马匪每次会把打劫来的钱财拿出一部分孝敬给官员军队,这两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他们的行为,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所以马匪大多只劫财不取人性命,除非遇到不怕死反抗太激烈的会杀一两个杀鸡儆猴,这时候他们也会多拿出一些钱财打点,那些官员们见财眼开,也就不会太去管他们的事情了。”
唐学茹听着皱了皱眉,“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唐学荛这些日子常在店里帮忙,南北客商也见过一些,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他轻轻叹了口气,正色说道,“主要还是钱闹的。听说南京政府财政连年吃紧,有些地方的军饷都发不出来,那些人只能靠这种办法敛财,不然闹出兵变什么的就更麻烦了。”
小十四道,“如今南京政府的当权人是曾绍权,他上任之前就是主管财政的,不少人以为他上任之后能改变财政问题,没想到变化是一点儿没有,他倒是把自己家的人全部安排到了重要的位置上,自己则坐稳了第一把交椅,日子过得不知多快活呢。”
唐学荛一下子就想到了刘家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家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大少爷还被关着吗?
张芸娘对这些是一点儿不懂,像听天书一样眨了眨眼睛,却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小十四口里说得几个地方,等回到家她要一字不差地告诉哥哥,让他以后不要去这些地方走商送货。
几个年轻人说着话,船也不知不觉间就划到了湖中间。
暖风吹动画面,喧嚣和嘈杂越离越远,白蓉萱稍稍松了口气,忽然听到湖面上传来一阵阵悠扬美妙的琵琶声。
她微微一怔,正想探头去看,就见唐学茹快一步地跑到乌篷船外面,瞪大了眼睛张望。
只见不远处的湖面上停着一艘漂亮的画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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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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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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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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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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