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透着几分不善,似乎对这番回答非常不满的样子。
艾布特可不怵他,冷冷地道,“这怎么能跟你说呢?白二爷,还是从旁的地方再想想办法吧,我这边是肯定不行了的。”
白修睿虽然心中有气,但也知道洋人是不能得罪的。他仔细想了想,低声下气地道,“我知道您是出了名的万事通,再帮着想想办法吧,我是很有诚意的,钱也不是问题。大不了我出双倍的价格,您将这批机器再卖给我吧。”
艾布特的眼珠转了转,语气果然不像之前那般坚定了,“哎哟,这怎么行?商人最重信用,我这样出尔反尔,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呀?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做的,白二爷可千万不要陷我于不义。”Χiυmъ.cοΜ
白修睿心底一阵冷笑。
这个洋鬼子,居然还知道什么叫戳着脊梁骨骂人,懂得还不少。
白修睿道,“这做买卖吗,自古都是价高者得,他若是诚心想买,自然也可以往上加价了。我是没什么的,大不了两家比着来好了,只看谁更有诚心罢了。”
艾布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白二爷这么说,让那些小门小户可怎么活?谁不知道你白家家大业大,你能出得起钱,旁人家却未必呀。”
白修睿道,“那就没办法了,总归不能让您亏了呀。”
艾布特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这样的话……那我就再替你争取争取,只是若是再出什么岔子,我就再不和你们白家做买卖了。”
“您放心。”白修睿果断道,“绝不会让您为难的。”
艾布特高兴地点了点头。
白修睿又是忙着为他点烟,又是请他喝酒,一直玩到半夜,喝得醉醺醺的艾布特总算交代了实底,“白二爷,我不瞒你,其实是彭家要买这批机器。”
彭家?
白修睿的酒瞬间清醒了几分。
那彭家向来跟着闵家的屁股后面走,彭家得了这机器,和闵家得到手有什么区别?难道是闵庭柯那小子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好亲自出面,所以委托了彭家购入?
要是这样的话,哪怕拼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能让他们得到手。
白修睿将艾布特送回了租界,转回头就开始安排几个铺子的掌柜筹集资金。掌柜们不敢怠慢,但又不得不提醒道,“二爷,您看……这件事是不是还要跟老爷交代一声?”
白修睿不满地道,“交代什么?这就是老爷交代下来的!怎么,你们连我也信不过了?”
掌柜们哪敢多言,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
白修睿和艾布特走得越发勤了。
过了两日,艾布特对他道,“白二爷,终究是你赢了。彭家拼不过,出不起钱,决定不买这批机器了。谁的买卖不是做?我就还是卖给你好了。”
白修睿见自己总算办成了一件事,心里非常的高兴,虽然是以高于原价近两倍的价格购入,但他还是很痛快地吩咐长房付了款。艾布特拿到了钱,高兴地道,“还是白家做生意爽快,哪像彭家,块八毛都要斤斤计较个不停。白二爷,你就好好地等着吧,等机器到了我再通知你。”
白修睿志得意满地回了家。可等了几天仍旧没消息,而他再联系艾布特时,发现早就找不到这个人了。白修睿有些慌神,连忙托关系找了洋人去租界打听,才得知艾布特已经收拾了家当细软离开上海,至于去了哪里,根本就没人知道。白修睿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了。
他赶忙跑去了彭家。
彭家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家里的下人进进出出忙个不停。白修睿正要进门,却被门房的小厮给拦住了,“白二爷,咱们彭家有彭家的规矩,您这样往里闯,小的们的饭碗都保不住了。劳烦您在这里等等,我们进去通禀一声。”
白修睿忍着气在门口等了半炷香的工夫,彭屿才缓缓走出来。
白修睿立刻问道,“你们彭家是不是要从一个叫艾布特的洋人手里买机器?”
彭屿皱了皱眉,“这是我们彭家的私事,与白二爷有什么关系?”
白修睿早就没了耐心,语气不善地道,“问你就回答,哪那么多废话?”
彭屿‘嘿’地一声冷笑,“白二爷,你这是跑到我们彭家的大门口来耍威风吗?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小厮,要靠你养着,没必要受你这个气。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进去了。家里正在忙着哥哥定亲的事,我手头上还有一堆的活呢。”
说完就要往门内走。
白修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快说!到底有没有这件事?”
彭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确有此事,不过后来不知道半路上从哪儿跳出个丧良心的人家,明明是谈妥了的事情,可那户人家偏偏出了高价,洋人见利就走,这件买卖最后没成。”
白修睿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表情严肃地道,“你们买这批机器要做什么?”
彭屿不屑地道,“做什么不行?就是卖废铁,那也是我彭家的事,与外人不相干的。倒是白二爷,大白天跑到我们家门口来问这件事,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白修睿只觉得头重脚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彭家。
彭屿望着他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蠢货,这次还不叫你跌个大跟头!”
以白修睿的智商,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艾布特也是闵庭柯安排的人,如今功成身退,拿了大笔的赏金离开了上海,另寻地方逍遥去了。
彭屿对门房的小厮道,“下次再有白家的人过来,只管拦住就是了。”
小厮们笑着应是,又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二少爷,老爷真的答应大少爷的亲事了?”
“听说是杭州的人家,真的吗?”
提起这个彭屿就高兴,他满面春风地道,“这种事还能有假吗?你们都好好的做事,等大少奶奶进了门,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小厮们轰然应是。
白蓉萱哪里知道白修睿在闵庭柯的算计下又吃了个大亏,她正拉着商君卓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道,“你也跟着来上海了?怎么样,路上辛苦吗?你也真是的,怎么能从家里出来呢?可不知道舅舅舅母他们多着急呢。”
商君卓风尘仆仆,但精神却非常得好,她爽朗地笑着道,“事急从权,当时看了你的信,知道你哥哥的事有了新的发现,我怎么能不跟着去呢?”说完又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蓉萱,“比在家的时候高了些,倒是没怎么瘦。”
白蓉萱抹着眼泪道,“嫂子快坐下。”正要吩咐人倒水端茶,可一转身才发现此刻正身在闵家,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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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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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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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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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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