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见他气色不佳,关心地道,“六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事多,心里也跟着乱?要不要去寺里住些日子清静清静?”
闵庭柯道,“算了吧,这头的风向还不知怎么变呢,我这个时候走了,要是有什么变化,怕是也来不及处置,还是留着的好。”
常安也知道此刻是紧要关头,便不再多说。
闵庭柯道,“你一会儿打发个人去白家瞧瞧,看看治少爷在做什么呢?”
常安心中一动,猜测闵庭柯之所以会如此憔悴,难道是因为惦记治少爷的关系?
这样一想,好像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常安赶忙答应道,“是,我这就安排人过去。”
闵庭柯又道吗,“昨儿田庄是不是送了一车梨子过来?顺便送几筐过去,让她也尝尝。”m.xiumb.com
常安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白蓉萱收到梨子时,一脸诧异地向大秀问道,“六叔只让人送了梨子过来,就没有交代什么话吗?”
大秀茫然道,“没有,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可能是六爷惦记您,打发人过来看看是不是一切安好。”
白蓉萱很是奇怪,“我整日待在家,连门都不怎么出,有什么可惦记的?”
大秀不好再说,只站在一旁微笑。
白蓉萱担心外头的流言,叫来了周科询问。
周科道,“说什么的都有,越发的没个影子了,也不知道最终如何了事,总是让人有些不安。”
白蓉萱道,“铺子这边怎么样?”
周科道,“照着您之前的吩咐已经交代下去了,暂时倒是没什么大事。”
白蓉萱点了点头,“二房那头呢?生意可受到影响了?”
周科道,“正要跟您说呢。您猜怎么着?二房的买卖非但没受到影响,客源还比从前多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股脑全钻到二房那边买东西去了。”
估计是为了看热闹吧?
白蓉萱又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让他离开。
这番流言吵吵闹闹一直折腾了十多日,热度才总算不似最初那般厉害,说的人多了,反而渐渐地淡了。也就在此时,闵家铺子开始大量供应洋布,而且价格非常的低廉,比寻常布匹便宜了一半还多。
老百姓一窝蜂似的冲到闵家商铺,不要钱似的往家抢布。
白元德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好。
闵家无声无息的上了洋布,事先竟半点风声也没有露,可见工厂并没有设立在上海。仔细一想,多半是在天津。如今正是洋货兴起之时,闵家趁着这股风起势,白家又后知后觉,就算想要压制也来不及了。
白元德将白修睿叫了过来,冷着脸问道,“你整日出去,闵家开了机器织布局的事儿却一点儿风声也没听到?”
白修睿不敢抬头,“闵家行事向来隐秘,我……我没打听到。”
蔡氏担心丈夫教训儿子,在一旁帮腔道,“这种事肯定要偷偷摸摸地做,谁还能摆在明面上不成?闵庭柯那小子,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他若是想隐瞒,谁能查得出来?”言下之意便是白元德不是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吗?
白元德‘哼’了一声,“闵家既占了这个先机,咱们白家的织布坊怕是都要关门歇业了。”
蔡氏不以为然地道,“那怎么可能呢?这世上的东西,一样一样,都有各自的用处。洋布有洋布的好,咱们土布也有土布的优势,难道然后人人都穿洋布,就不用土布了?”
白元德不屑地瞪了她一眼,“真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洋布质量又好,价格又低,换做是你,难道会买土布?”
蔡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修睿这些年也跟着参与管家,铺子里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二房的产业之中,织布虽然不算重头,但也足足占了两成。若是这两成也没了,以后只怕更没资本和闵家斗了。
他低声道,“爹!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闵家得意,得想点儿办法,断了他们洋布的销路!”
白元德冷笑着道,“那你说说看,准备怎么办?”
白修睿低头琢磨了片刻,“要不……咱们家也卖洋布?”
白元德简直无语,“真是个蠢货!朽木不可雕,就是个会吃饭的废物!我问你,机器织布局的机器从哪儿来?凭空变出来吗?闵家能买到,那是走了洋人的路子,你打算走谁的路子?”
白修睿道,“洋人重利,之所以和闵家走得近,也是看闵家能帮着带来更多的效益。如今我们既然要和洋人结盟,不如也把姿态放得低一些,哪怕是割舍一些利益也在所不惜,总之不能让闵家进展得这么顺利就是了。”
白元德面无表情地道,“那好,我就将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办好了,记你的功劳一件。办不好……你以后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白修睿打了个激灵,“是,我一定办好。”
白元德冲他挥了挥手,白修睿逃也似的出了门。
蔡氏正准备跟上儿子,白元德却一口叫住了她,“玲珑这两日怎么样?”
一提女儿,蔡氏便心疼不已,“还是那样,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啊?”
白元德冷冷地道,“坏了我的大事,留她一条命已经算好的了。”
蔡氏知道白元德在气头上,也不敢替女儿说情,低着头不敢吭声。
白元德道,“玲珑下头就该是宝珊了吧?你这些日子将她带在身边,好好地调教调教,回头我还有用。”
他口气平淡,透着几分疏远和冷漠,仿佛谈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蔡氏一惊,“您……您又要干什么?”
白元德道,“宝珊不是也到年纪了吗?我准备给她说一门好亲事。”
蔡氏有些不大乐意,“那玲珑怎么办?她比宝珊还大呢。”
白元德冷冷地看着她,“她?回头随便找户老实人家嫁了算了。总之有白家在,不愁她吃不愁她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蔡氏立刻道,“不行!那不是太委屈了玲珑吗?”
“委屈?”白元德不屑地道,“你女儿在上海滩的名声都已经臭了,能找到肯要她的人家就不错了。也就你拿她当宝贝,出了这个门,她又是个什么东西?死乞白赖地追了管家这么久,最后又怎么样呢?一个女孩子自己不尊重,又怪得了谁?”
蔡氏哪敢再说,聪明地闭上了嘴。
守在门口的贴身妈妈听到了对话,悄悄将消息递给了白宝珊,“珊小姐,您自己也得有个打算才行啊!”
白宝珊只觉得前途渺茫,哪里是她能打算得了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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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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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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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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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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