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庭柯瞥了他一眼,嫌弃地道,“本以为你能做到六当家这个位置上,起码也是有点儿脑子的,没想到仍旧笨得可怜,这还想不通吗?”
被骂了一通的周老六眨了眨眼,还没反过味来。
闵庭柯道,“马匪能做一辈子吗?你如今正值壮年,神勇斗狠,这才能在马匪圈子里地占据地位,可随着你年龄增加,单靠一点儿威名是唬不住人的,一旦被人从位置上打下来,到时候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周老六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
马匪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头目,最终没有几个能得善终的。年轻的时候得罪过的人,一旦失势,报复也来得更加可怕。
这些都是周老六亲眼目睹过的,闻声也不禁头皮发麻,“你什么意思?”
闵庭柯道,“只要你愿意与我合作,我自然能保住你的平安,渐渐地顺应时势,洗白你身上的马匪身份也不是不行。”
周老六不敢相信,冷笑着道,“黄口小儿,你这番话说得也太大了吧?你知道我们手上有多少人命吗?你说洗白就洗白,也得问问旁人答不答应。”
闵庭柯淡淡地道,“所以这合作我只跟你谈,并没有与整个马匪窝子去商量,就是这个道理。我只保住你和你手下的兄弟,至于其他人,将来是生是死,跟我毫无关系,我也不会插手理会。”
周老六‘哼’了一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闵庭柯随意地道,“相不相信是你的事儿,我给你一条出路,你不愿意走,自然有的是人乐意走,我再找其他人合作就是了。单是你们这一窝马匪,当家的就六个不止,你确信除了自己之外,其余的人都会死心眼一条路跑到黑吗?”
周老六沉吟起来。
他最近的确在给自己找后路。
马匪这营生,终究是不能做一辈子的。
他思索了片刻,“只保护你闵家的棉花就行了吗?我若是遇到麻烦,你闵家远在上海之外,如何能护得住我?等你的人赶到新疆,我们的尸骨都找不全了。”
闵庭柯笑了笑,“你若是同意合作,我会想办法将你和你的兄弟送去广东,到时候自有人照顾。”
“去广东?”周老六当场傻眼,“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去了能干吗?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单薄的少年不简单,句句都有深意,小瞧不得。
闵庭柯道,“谁去了陌生地方都是慢慢熟悉的,何况还有人照应,有什么可担心的?”
周老六沉思了一会儿,“可是……如此一来就等同于叛逃,我们身为马匪,要是做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是会被追杀一辈子的……”
闵庭柯道,“那也得杀得着才行,你以为赶过来的军队是来这里吃葡萄的吗?”
“他们……”周老六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剿灭马匪的?”
闵庭柯点了点头,“所以你这会儿就要想清楚了,是跟我合作,还是回去吃枪子。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周老六一头的冷汗,他本是个五大三粗的人,能坐到六当家的位置靠的全是力气,这会儿没什么主意,想了半晌也不敢轻易决定,“我……我得跟兄弟们商量商量。”
闵庭柯自然应允,“去吧。”
周老六脸色苍白地跳下了马车。
众马匪围了上来,“六当家,怎么回事?这批货还截不截?”
还有人催促道,“赶紧动手回到寨子里是正经,没听到有军队赶来了吗?”
周老六叫了几个平日里和自己关系好的兄弟到身边来,小声将闵庭柯的话说了。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其中一人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如此说来,这军队此行的目标便是咱们寨子了?咱们就算这会儿把闵家商队的所有人都杀了,最后也是个陪葬的下场。”
周老六道,“我听马车里的那人是这个意思!”
有人道,“六当家,你怎么说?”
周老六没好气地道,“我要是有主意,还用把你们叫来商量对策吗?”
这群人平日里办事只靠武力,轮到动脑子的事儿上便回不过弯来。
还是最先开口那人道,“这是一等一的好事,六当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得有洗白的机会,咱们不如就坡下驴,赶紧上岸。说实在的,兄弟们大多都是被情势所逼,实在没办法才走上了这条绝路,谁想过这刀尖上舔血夜里睡都睡不安生的日子?要是以后真能过上太平日子,那六当家可是为咱们做了一件大好事!”
他这样一说,旁边的人也都觉得有道理。
“是啊,是啊!我也不想当马匪了,整日提心吊胆的,不是怕被外人杀了,就是被自己人给算计了,反正没一个信得住的。”
“我家乡还有老母亲在世,要是真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我说什么都得回去给她老人家磕个头。这些年东逃西躲,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后都是个孤魂野鬼,清明寒食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一番话触动到了周老六的心事,他也面色犹豫起来。
有人道,“六当家,你不肯点头,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周老六叹了口气,“我……我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咱们是来打劫他的,怎么顺便还被招安了?再说了,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又为什么要与我合作?我实在想不通,脑子都想疼了。”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最先说话的那人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或许是老天垂怜,想要给咱们一条生路呢?今儿要不是五当家闹了肚子,这种好事又怎么轮得到咱们?还在匪窝里醉生梦死,说不定睡到半夜就全都被军队给突突死了。”m.χIùmЬ.CǒM
虽然是玩笑话,但听的人却个个汗流浃背。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周老六迟疑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买卖可做?”
“不是可做,是非做不可!”
周老六总有些下不定决心,“马车里坐着的是个不大的孩子,他的话……能作数吗?”
听说对方的领头是个孩子,众人俱是一愣,都不敢擅作主张。
闵庭柯轻轻挑起车帘,不耐烦地问道,“周老六,考虑清楚了吗?”
周老六犹豫不决,不敢回答。
闵庭柯道,“你连这点儿魄力也没有,可见干什么都是婆婆妈妈的,就算收你为我所用,只怕也干不成什么大事。算了,这笔买卖不做也罢。”
周老六闻声赶忙道,“我……我不是婆婆妈妈……我是不相信你……你说的话,谁知道管用不管用!回头都做不得数,那怎么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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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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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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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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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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