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胡同?
是去吃羊肉吗?
这大热天的,就为了吃顿羊肉走这么远的路?
白蓉萱不明所以地盯着管泊舟的侧颜。
黄包车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次,“爷儿要去羊肉胡同?”
管泊舟点了点头。
黄包车夫不解地道,“那地方脏兮兮的,您……”
管泊舟道,“你只管走吧,我有朋友在那里。”
车夫不敢多说,拉着车快步地跑了起来。
白蓉萱也放下心来——原来是去见朋友的。
她还以为管泊舟要请她下馆子呢。
现如今上海滩这种人力黄包车遍地都是,很多人为了图省事,出门都会坐这个。不过白蓉萱却觉得十分新鲜,坐在车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眼见着车子越走越偏,很快便来到了一处破烂的城区。沿着残破不堪的街道向里行,路边尽是些死气沉沉的面孔,见到生人到来,都瞪大了眼珠子打量,把白蓉萱看得心里发毛,甚至有些害怕起来。
黄包车在一处弄堂前停了下来。
管泊舟走下车,礼貌地付了车钱。
白蓉萱也赶紧跟着下了车。只见弄堂的门前还挂着一摞黄纸,想必是里面有人去世了。
白蓉萱不解地看着管泊舟,只听他对两个车夫道,“你们要是没有要紧的活就在这儿等一等,我们上去略坐坐就下来,到时候还坐你们的车子走。”
车夫赔笑着道,“爷儿,咱们做的这苦营生,真是分秒必争,片刻都不敢耽搁,要是等在这里,生意就不好做了。”
管泊舟怕一会儿出去时没有车子,他要和白蓉萱走上很久。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怕白蓉萱会不习惯,尤其是羊肉胡同这里到处都脏兮兮的,别说她一个姑娘家,就连他也浑身不自在。
管泊舟道,“这样好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付你们双倍的价钱,如何?”
黄包车一听,立刻答应下来。
管泊舟这才带着白蓉萱向弄堂里走去。
白蓉萱紧紧跟在他身后,小声问道,“你有朋友住在这里吗?”琇書網
管泊舟低声道,“没有。”
咦?
那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弄堂里漆黑一片,四周又是一阵腐烂发霉的臭味。白蓉萱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前方在出现了一点亮光。
这弄堂里少说也住了七八户人家。
阴暗潮湿的院子里坐着一个身材臃肿的胖女人,正靠在门旁照着镜子剔牙。见到来人,立刻好奇地张望过来,眼见着是两个俊俏的年轻人,她眼睛一亮,急忙解开了身上那件又旧又脏的旗袍最上头的两颗纽扣,捏着嗓子道,“什么人呀,大清早的就上门?”
管泊舟循着声音望过去,客气地道,“请问舒家是住在这里吗?”
胖女人见不是来找自己的,顿时大失所望,念着两个年轻人长得漂亮,这才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住在二楼,你是什么人呀?我跟你说哦,他们家刚死了人,不吉利的,你还是不要去了。”
管泊舟道了句谢,带着白蓉萱走上楼梯。
楼梯是木板搭建的,年久失修,走上去嘎吱嘎吱地响,白蓉萱真怕自己随时会一脚落空直接摔下去。
管泊舟道,“你跟在我身后走,我走哪里你就走哪里,不会有事的。”
白蓉萱跟着他走上楼梯,隐约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管泊舟也听到了,他循着声音走到了最里面。眼前是一道破旧的木门,却刷洗得干干净净,上面贴着去年的春联和福字,红纸虽然褪了色,但上面的字迹却异常的清晰。娟秀灵动,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白蓉萱学了那么久的字,也不得不暗暗称赞一声。
这字写得可真漂亮。
字迹虽然工整,但每一个笔划又都带着几分随性洒脱,可见写字的人虽是女子,但性格却十分地要强。
管泊舟站在门前犹豫了起来。
白蓉萱不解地道,“我们找错了吗?”
管泊舟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僵持了片刻,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门内的哭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是谁?”
管泊舟道,“你好,我姓管……”
话还没说完,门忽然就被扯开了。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眼睛又红又肿,手里还握着一把砍柴的斧头直接冲了出来。
白蓉萱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拉开了管泊舟,惊声道,“你……你干什么?”
那男孩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害死了我姐姐,我跟你们拼命!”
害死了姐姐?
这话从何说起?
白蓉萱连忙道,“你误会了,我们没害死你的姐姐,你认错人了……”
男孩道,“呸!就是你们姓管的人家,你们恶贯满盈,我杀了你为我姐姐报仇!”
说完便抡着斧子又冲了上来。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拦在他的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立刻滚在了地上,好在对方虽然是个男孩,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又常年吃不饱饭,因此手上没什么力气,甩了几下甩不开白蓉萱,他干脆张嘴咬住了白蓉萱的胳膊。
白蓉萱‘哎哟’一声,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原本愣在一旁的管泊舟见状也赶紧上前,用力分开了两人。白蓉萱顺手抢过了斧子,紧紧地抓在手中不敢松开。
那男孩子见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白蓉萱狼狈地由管泊舟扶着站起身,满眼诧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管泊舟张口欲说,男孩子却越哭越大声。
就在两人手足无措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恬的声音,“客人来了,你挡在门口又哭又闹,成什么体统,还不赶紧站起来?”
虽然声音中带着几分嘶哑和疲惫,但犹如春风过耳,让人听了心中一动。
白蓉萱和管泊舟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青灰色旗袍的丽人。
她的容貌也说不出有多秀美,但五官摆在一起,却让整张脸明媚得如同六月春光,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就如同一株鲜艳的芙蓉花,让人移不开眼睛。
原本啼哭不止的男孩见到了她立刻收住哭声,指着管泊舟道,“大姐!这是管家的人!我要杀了他给二姐报仇!”
那丽人闻声轻飘飘地扫了管泊舟一眼,清亮的眸子中不带一丝情绪,却把管泊舟看得无言以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这会儿就算白蓉萱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管泊舟三弟酒后驾车撞死的那户女学生人家吧?
丽人低声道,“胡说什么?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把报仇的事放在嘴边?以后这种话都不可以再说了。”
男孩不忿地道,“可……”
丽人微微皱眉,男孩便立刻噤住了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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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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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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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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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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