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庭柯问道,“夏家的人走了?”
“走了。”连翘点了点头,“老夫人怕天气热,两位爷在外面走久了被晒得不舒服。”
闵庭柯道,“我们一直走在树荫里,倒没觉得热。反而四面有风,比在屋子里舒服了不少。”
两人回了吟风馆,闵老夫人正和易嬷嬷低声商量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止住了话,笑着道,“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怕晒中暑。快,把酸梅汤端上来。”
郁金送来了两碗凉爽的酸梅汤。
闵庭柯问道,“夏家到底怎么回事?”
闵老夫人显然不想多说,淡淡地敷衍道,“没什么大事,夏家几年没有喜事了,想趁着九小姐定亲时好好地办一场,看在往日情分上给我下了喜帖。不过我不愿意折腾,到时候就让易嬷嬷过去随分礼吧。”
显然是不准备出席,而是礼到人不到。
闵庭柯对夏家也没那么感兴趣,闻声便点了点头,“日子定在了什么时候?”
闵老夫人道,“七月初四。”
七月是鬼节,一般人家不会选择在这个月份里嫁娶,显得不吉利,更何况是夏家这种极要脸面的大户人家?
里面一定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急着嫁女儿。
闵庭柯懒得打听,随意地道,“大热天的,也真是难为夏家了。”
他端起酸梅汤,小口地喝了起来。
见他没再追问,闵老夫人瞥了易嬷嬷一眼。
易嬷嬷心知肚明。
六爷多精明的脑子,什么猜不到?
夏家急着嫁女儿,是因为那九小姐与人暗通款曲,如今大了肚子,再不出嫁就藏不住了。夏家为了名声原本是要将九小姐送入家庙修行的,到时候随便出点儿什么意思,一尸两命也就结果了。偏偏九小姐也不是个安分的主,东窗事发后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立刻便把自己的乳娘悄悄送出了府外,让夏家找了一通也没找到人。
九小姐便以此要挟夏家,一旦自己死去,乳娘便会在外面说出真相,夏家为了家声不顾子女的死活,到时候名声也完了,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好。
夏家没办法,这才默认了这桩婚事。
夏家原本不想大办,可九小姐却说什么都不答应,还说什么‘悄没声的出嫁只怕会更引人注意,还不如大操大办堵住别人的嘴,等生产时对外只说是早产便是了’。
夏家觉得这话也有点儿道理,思来想去地商量一番,最后才决定和正常嫁娶一样操持着办。
今日来送信的管事受了夏老爷的叮嘱,什么也不敢多说。倒是随行来的婆子是夏家老姑奶奶的年轻时的丫鬟,悄悄和易嬷嬷将事情的原委说了。
闵老夫人原本就不愿意和夏家多有来往,知道了内情更不会露面了。
中午吃过了饭,闵庭柯告辞离开,白蓉萱将他送到了大门口,“六叔,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天津?走之前还会过来吗?”
闵庭柯道,“我这两天就悄悄地走,尽量不让人听到风声,多半也不会再来了。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有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闵庭柯微微一笑,“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在家好好琢磨琢磨接手家业的事情,当天的礼节繁杂,你最好事先有个准备。”
白蓉萱惊讶地道,“还要准备什么?”
闵庭柯道,“这件事你不妨去请教府里的胡管事,他曾服侍过你祖父,深得信任,见多识广,有他指点你,可比谁出手都强。”
胡管事?
白蓉萱道,“他会答应吗?”
闵庭柯道,“你是三房的正经主子,他是家里的管事,难道还敢不听你的吩咐?他要是拿乔不愿意,你就送他几壶好酒,听说他最喜欢这一口了。”
白蓉萱只好点头答应。
闵庭柯继续道,“至于外长房那边,就等我回来见过白元则再说吧。倒是江家的事,你让尧哥赶紧动手去做,若是手头没钱,就让吴介去闵家找管事支取,我也会提前和家里打声招呼的。”
白蓉萱道,“不用,我手里也有一些钱。”
闵庭柯道,“有备无患,用不着最好,若是一时周转不开,不也有个应急的地方吗?你怎么这样死心眼!”
白蓉萱只好答应道,“知道了,谢谢六叔。”
闵庭柯满意地道,“还有……少跟管家的人在一起厮混,他们家尽是些眼高于顶自私自利的人。”
也不全是吧……
起码管泊舟就是个难得的好人。
她闭嘴不吭声。
闵庭柯‘哼’了一声,“我这是为你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白蓉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算什么老人,明明比我还小几岁呢。”
闵庭柯故意板起了脸,“我辈分可比你大多了,怎么着,你敢不敬长辈吗?”琇書網
白蓉萱笑道,“不敢不敢,六叔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最近天气这么热,她本来也没打算出去走动。
闵庭柯高兴地点了点头,“我走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若是我姑姑问起来,你什么都不要说。”
白蓉萱答应道,“我不会多嘴的。”
闵庭柯步履轻快地出了大门,坐着车子离开了。
白蓉萱回到吟风馆,又陪着闵老夫人画了两张花鸟。
晚饭在闵老夫人这里吃过后,她这才疲惫地回了如意馆。
眼看着天色渐暗,白蓉萱忽然有些想家。也不知道杭州此刻的天气如何,祖母在做些什么,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趴在窗前,望着天边灿烂的夕阳,满脑子想的都是杭州的生活。
芳姑姑洗了些水果送来。
白蓉萱好奇地问道,“哪里来的,老夫人送的吗?”
芳姑姑道,“不是,这是陶清打发人送来的。”
白蓉萱笑道,“哦?咱们都能吃上三房的水果啦?”
芳姑姑道,“说是外头果园的人送的,先前立雪堂那边种树,从果园买了不少树苗,那果农一直记得这份恩典,第一茬的果子刚下来,就给咱们尝鲜了。”
白蓉萱吃了几颗杏子,酸中带甜,十分的可口,“还挺好吃的。”
她让芳姑姑和小圆也赶紧尝一尝。
芳姑姑这些日子和她相处下来,也知道主子是个温厚的性子,因此没有推辞,笑着接了过来。
白蓉萱顺势和她说起了闵庭柯让自己去请教胡管事的事情。
芳姑姑道,“还真让六爷给说中了,胡管事别的不爱,就喜欢喝几杯好久,如今上了年纪,每天晚饭还要自饮自酌呢。就是他的嘴巴有点儿刁,一般的酒根本就不稀罕喝,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打酒能让他满意。”
白蓉萱顿时为难起来。
几个人正商量着,吴介快步走进来道,“治少爷,门房那边说有人要见您。”
“见我?”白蓉萱十分意外。
这个时间了,谁会来拜访她呢?
白蓉萱问道,“说是什么人了没有?”
吴介道,“门房说对方自称是杭州人。”
杭州……
白蓉萱眼睛一亮,“难道是舅舅家来人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如果真是唐家来人,自报家门时一定会说清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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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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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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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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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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