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能够理解其中的利害关系。
闵庭柯继续道,“其实洋人也没什么了不起,除了肤色不同之外,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白修睿和苏成先之所以想方设法要和洋人搭上话,一是想要洋人手里的货源,二来也是靠洋人打通海上的运输关税。”他说完,好奇地地打量了白蓉萱一眼,“你什么时候对洋人也这样好奇了?还是说……你也想和洋人搞好关系?”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打听一下,心里也好有个数。”
闵庭柯道,“我不是已经介绍了马修给你认识吗?只要你会做人,他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他是故意这样说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这样想?
白蓉萱拒绝道,“还是不用了。我刚刚接手家业,什么都不懂呢,能把手边的事情做好就不错了。”
闵庭柯笑着道,“还知道轻重缓急,没有急功近利,单这两点就比白修睿强出不少了。如今白元德还没死,白家的家主又没有易位,白修睿什么都想插手什么都想管,已经犯了大忌,何况他的手段又不高明,对谁都是一副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样子,底下不少掌柜对他颇有微词。就算白家将来真交到他手里,也未必能有什么大动作,不值一提。”
白蓉萱道,“我只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有多大的能耐,总之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想其他的吧。”
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回上海的目的——找出害死哥哥的凶手。
闵庭柯道,“这就对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真遇到什么事儿的话,我一定会出手帮你的。”
有了闵庭柯的保证,白蓉萱自然放心。她笑着道,“那就先谢过六叔了。”
闵庭柯道,“这么大的忙,一句谢可不够。”
“那你还想怎么想?”白蓉萱笑着调侃道。
闵庭柯想了想,“现在还没帮上什么忙,说什么都太早了,等我帮上你的忙再说吧。”
说话间来到了大门前,闵庭柯交代道,“明天我会让车子早点过来,路上你照顾好姑姑,我在江边的酒楼等你们。”
“好。”白蓉萱痛快地答应下来。
送走了闵庭柯,白蓉萱重新回到吟风馆,闵老夫人正和易嬷嬷商量着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易嬷嬷见到白蓉萱,连忙道,“让治少爷也帮着出出主意。”
闵老夫人道,“他一个男孩子,哪懂得这些?”让白蓉萱回房休息去。
白蓉萱差点儿就选了那件松绿色的外裳,幸好还没来得及开口。
白蓉萱回了如意馆,对芳姑姑和小圆说起了端午节的安排。芳姑姑笑道,“哟,难得今年六爷也有大动作,往年闵家可是从来不参与端午庆典的。”
“啊?”白蓉萱一脸意外,“为什么呀?”
芳姑姑道,“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六爷不大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反正自从他当家之后,不论是端午还是中秋,闵家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倒是元宵节时,闵家会给贫苦人送元宵,颇有美名。”
那今年为什么又变了呢?
白蓉萱有些想不通。
闵老夫人心里却明白着呢,她对易嬷嬷道,“你说小六今年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是为了谁?”
易嬷嬷微微一笑,“还能是谁?当然是您和老爷了。六爷孝顺,这是看您二位年纪大了,想做些事哄你们高兴呢。”
闵老夫人道,“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事儿和治哥有些关系呢?”
易嬷嬷道,“您多心了。治少爷才多大点儿,喜不喜欢听戏都是两说,六爷怎么可能为了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呢,又是戏台又是请人,可得花不少心思。”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可也是。”
易嬷嬷道,“您就别操心这些了,明儿欢欢喜喜地出门去就是了,正好散散心。就像治少爷说的,过些日子天气一热,您就更不想动了。”
主仆二人又商量起穿什么衣服出门来。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正睡得迷糊,芳姑姑便来敲门,“治少爷,得起床了,闵家的车子已经到大门口了。”
白蓉萱猛地惊醒,诧异地问道,“这么早?”
“不早了。”芳姑姑在门外道,“不是要踏青吗?去晚了人太多,到时候挤挤攘攘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白蓉萱应了一声,匆匆起床洗漱,换好了衣服便往门外跑。
等她赶到吟风馆时,闵老夫人也才梳妆完。她对白蓉萱笑道,“治哥也来了,你这个六叔啊,天生就是要强的人,干什么都不愿意屈居人后,踏青这种事,又何必抢前抓早?是不是还没睡醒就被叫起来了?等一会儿到了酒楼,我让人找个清静地方,到时候再补一觉。”
白蓉萱轻声道,“不用这样麻烦,我不困。”
闵老夫人道,“看这架势,也别想消消停停地吃一口饭了。我让易嬷嬷准备好,咱们一会儿在车上吃。”xiumb.com
或许是起得匆忙,白蓉萱一点儿胃口也没有,但还是轻快地答应了下来。
闵老夫人道,“咱们也赶紧出去吧,别让车子等得待久。你六叔是个没耐心的,去晚了少不得又要不耐烦起来。”
白蓉萱出门只带了吴介在身边,老夫人这边除了易嬷嬷之外,还带了藿香和连翘。一行人坐着车子去了黄浦江边,早有闵家的人候在这里迎候。虽然出来得早,但此刻江畔边仍旧人来人往行人如织。
易嬷嬷坐在后车里,这会儿早已快步走到了车前,虚扶着闵老夫人走下车。
闵老夫人望着远处的人潮道,“居然有比咱们还早的。”
易嬷嬷道,“这会儿您不觉得六爷派人来得早了吧?”
闵老夫人笑着道,“认真算起来,上次来江边踏青我还是个小姑娘家呢,这一眨眼的工夫,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她望着江面上的景象,神情却颇有几分落寞。
易嬷嬷忙道,“您是有福气的,到了这把年纪身子还硬朗,又有后人孝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是啊……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闵老夫人的心里却仍有莫大的遗憾,只是不等她细想,前方已传来闵庭柯的声音,“姑姑!”
闵老夫人连忙打起精神,一脸笑容地抬起了头,“你爹妈呢?”
闵庭柯指了指远处的望江楼,“在楼上坐着呢,出门太早,我爹没什么精神,一直在埋怨我呢。”
闵老夫人立刻维护道,“谁家踏青不是这样,等他睡够了再来,黄花菜都凉了。别理他,一会儿我帮你说他。”
闵庭柯笑着点了点头。
白蓉萱沉默地跟在闵老夫人身后,见状冲他笑了笑。
闵庭柯道,“姑姑,您要不要去江边洗洗手?”
有传言说端午节时取江水洗手,便可获水神庇护,一年里无病无灾。所以每年踏青的人都会来江边站一脚,起码要给孩子争一个彩头。
闵老夫人道,“江边人挨着人,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要是一不小心被人挤到了水里,我可吃不消。”
闵庭柯没有勉强,“那我带治哥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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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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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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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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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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