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悬浮在皇宫阔地的法台上,周身凌御六虚,云随雾伴,一副得道飞升的羽士模样。
但待其眼眸望向弘昌帝时,却又如一柄出鞘宝剑一样,锋芒迫人。
「妖魔……」
「是妖魔……」
「这颗妖树中的妖魔……」
「来人,速速护驾。」
被这慑人目光盯着,弘昌帝内心大骇,稍愣了片刻,立刻大喊左右侍卫上前护驾。
此先,他降下圣旨,要剖开这仙株祥瑞取心炼丹。这「妖魔」是桑树中所诞。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妖魔」出世,会对他不怀善意。
毁人「性命」,还妄想这妖魔对他以怨报德吗?
「你这皇帝……意欲杀吾?」
徐行一扫场中人物。
见除了黄衣老道有一些修行痕迹外,余者皆是凡夫俗子。与他先前猜测相近,心中大安。
黄衣老道修为也不过三劫鬼仙。
勉强到夜游的地步。
不等弘昌帝回话,徐行嘴角露出笑意,「既然陛下欲取贫道之心,那贫道亦可取陛下之心。」
言毕,他御空而行,一步步走向弘昌帝。
护驾的皇宫禁军尽管胆颤,但仍然选择挡在了徐行面前。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在徐行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便被一种强劲罡风直接甩走,等回过神时,已离开了原地数百步。
不到半息的功夫。
密集的禁军护卫眨眼间消失殆尽。
弘昌帝看着步步紧逼的徐行,吓得面色发白,「仙人,朕虽有贪欲,可也功济万民,是一明君……」
他为自己辩解,以求得到徐行原谅,免除杀身之劫。人无心,还能活吗必然是一个死字。
他夙兴夜寐处理朝政这么多年。
仅是因为一念之差,便殒命,想想都有不甘。
「见仙不拜,反欲杀之……」
「真命已失!」
徐行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
弘昌帝是明君也好,昏君也罢。
于他而言,都是酿成自己人劫的凶手。
纵然这人劫是自己一手推动。
不过……,他此次倒也不是杀弘昌帝。而是在弘昌帝身上,取下自己杀劫孕育而出的「真命」。
一语成谶!
弘昌帝欲要取他本体桑树的木心炼丹。
这是他杀劫「殒命」的原因。
那么,反过来,一报还一报。弘昌帝的心,便是他的「果位」,他的「真命」。
鬼仙自从脱离肉身,死了之后,便失去了命。
天憎地厌!
想要重新趋阳,成为活人,那么只能夺走别人身上的命。这也是人劫的意义。
一饮一啄,天地定理。
怪只能怪弘昌帝生了「贪欲」,不知天高地厚。
徐行的手伸向弘昌帝的左胸处。
他轻轻一碰。
一点点的紫气便从弘昌帝身上脱离,汇聚在他的掌心。很快,氤氲紫气化作一枚寸许大小的玉玺。
「朕的心还在……」
「仙人未曾夺走朕的心。」
「只是……」
等徐行收回手掌,弘昌帝蹬蹬向后退了数步,跌倒在地。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还能感受到心脏在不断跳动,只是这一颗心脏,似乎老迈了许多。
「陛下,您头发白了……」
太监扶住弘昌帝,提醒了一句。
「头发白了?」
弘昌帝惊愕,不敢置信。
他甩开太监的搀扶,跑到左近的法台。
此刻他也不忌怕一旁悬浮在空的徐行了。
法台有摆放铜镜作为礼器。
他对着镜子照着自己的容貌。
却见两鬓如霜。
徒然老了数十岁。
……
……
大离王朝。皇宫内。
「贫道非恶人。你虽欲杀我,但此灾于贫道却也有利……,如今折你二十寿元,你我之间,恩怨已消。」
徐行将从弘昌帝身上所摄的一团紫气送入自己鬼仙所开辟的丹符窍之中,以这一团紫气当作自己的真命。
这一团紫气被他吞入腹后。
他睁开法眼一望,自己的气运由灰白之气化为了一团紫红之气,在紫红之气往深处……则是一团紫金光芒,之间有一颗金灿灿的扶桑树,在扶桑树枝头之上,一只三足金乌衔帝玺屹立其中……。
鬼仙无真命,只能掠夺他人的真命,从而将他人真命转化为自己的真命。
但他和寻常的鬼仙不一样,他是一命双体。金乌体本来就有「真命」。
命非无根之萍。
「一念之差,二十年寿元……」弘昌帝怔然失神,泪流满面。
患得患失之下,他反倒对徐行心生了感激。本以为被徐行报复,性命不存。却不料徐行只取了他二十年的寿元,没取他的心。
不,不能说没取走。
只是没完全取走。
「朕谢仙人不杀之恩。」
弘昌帝躬身,对徐行施了一个大礼。
不论他心底再对徐行不满,但明面上,他都要对徐行的「手下留情」,表示感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汪文贞……」
「若不是他劝谏了你一次,昔日又于我有恩。否则的话,贫道……不一定不会滥开杀戒……」
徐行扫了一眼朝臣队列中汪文贞,淡淡说道。
汪家的灵脉,对他助益不少。
算起来,汪文贞对他有恩。
今日他可一走了之,但他走后,因他的瓜葛,不用多想,汪文贞和汪家肯定会被弘昌帝报复。哪怕弘昌帝在位不报复,后继任之人,亦会报复。
故此,还需对汪家进行妥善安排。
「朕谢汪爱卿……」
听到汪文贞这三个字,弘昌帝瞬间恨得牙痒痒。不过他不敢在仙人面前放肆,稍稍偏了一下身位,对汪文贞一躬身,进行道谢。
仙人,他不敢报复,连恨意都不敢有。
但汪家,就未必了。
「这把剑和这把斧头,也算灵物。就赠予你了。算答谢你的恩情。」
徐行也不着急,他袖袍一甩,将黄衣老道的两件法器摄了过来,粗粗炼化后当众扔给了汪文贞。
「若汪家遇敌,只需对这一斧、一剑各自拜上三拜,言明敌人姓名。灵斧会杀戮三里之内,除了汪家血裔的所有人,灵剑会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他交代道。
在大离王朝这一处绝灵之地。有这两件灵物,哪怕弘昌帝或者后来皇帝翻面无情,汪文贞和其后人亦有手段能制之。
至于再多的,便与他无关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汪家,对他来说,也非什么太大的恩情。
此话一出,皇宫在场的朝臣,顿时眼中露出了浓浓的羡艳之色。
有这两件灵物,汪家传承千年,恐怕都不是难事了。
他们此时也不禁暗恨,为什么刚才自己不上谏弘昌帝,不要砍伐仙株。
不然,此时仙人谢恩,亦会有他们的好处。
「还有你们几人……」
徐行眼睛微眯,看向黄衣老道,及其这老道的几个道童。
刚刚在他出世之时,黄衣老道便察觉到了不妙。欲要逃走,但被他以术法禁锢在了原地。
此次杀劫,除了弘昌帝这个祸首外。就是黄衣老道了。这黄衣老道想要取木心炼丹,一是为了献媚于弘昌帝,二则是为了自己的道途。
「贫道不杀弘昌帝,是不欲绝汪家后路。而你,就不必留情了。」
徐行一甩袖袍。
刹那间,黄衣老道人头高高扬起,跌落在地。
剩下的几个道童见师父死了,瞬间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
「是我们错了……」
几个道童见状,连忙跪地磕头,不断求饶。
「仙人呢」
一个道童磕了一会头,见自己没有命陨。于是便大着胆子抬头朝「仙人」的所在处望去。
这一看,他才顿时发觉,仙人早就不见了。
「性命保住了。」
道童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等他们将衣袍上沾染的灰尘掸落干净,一旁一脸怒色的弘昌帝开口了。
「汝师误国误民,险些酿成大祸,尔等亦助纣为虐……」
「传朕旨意,将这些道童押到午门,即刻斩首示众。」
弘昌帝愤怒道。
此次他得罪仙人,被削去二十年阳寿,与黄衣老道分不开关系。黄衣老道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徐行放过了这些道童,他可不会放过。
「朕乏了……」
接着,弘昌帝深深看了一眼汪文贞,然后一甩袖袍,登上了龙辇。
不到顷刻,场中只剩下了观礼的朝臣。
「恭喜汪大人,得仙人赐下灵物。」
「汪大人,福气不小……」
朝臣们簇拥着汪文贞,说着奉承话。
固然此时与汪文贞交好,有可能得罪弘昌帝。但汪家对仙人有恩,弘昌帝被仙人饶了一命,还是因为仙人之故……,四舍五入算下来,汪文贞对弘昌帝有救驾之功,弘昌帝即使再不满,也不可能因此而怪责他们这些社稷重臣……。
毕竟法不责众。
再者,这一次「仙人降罪」,证明了弘昌帝德不配位。
接下来,寿元将近的弘昌帝能不能保住皇位,还是未知之数。在此危难关头,对他们这些老臣下手的话……,致使皇权动荡,明显得不偿失。
而且,谁知道仙人今后会不会再找上汪文贞。交好汪文贞,说不定能得仙人垂青……。
……
……
出了离朝京师。
徐行来到了离朝的无遗山脉,也就是隔绝离朝通往外界的重重山脉。
「这是我的诞生之地」
他落步在昔日的桑树林中。
「此处一点神异也没有。」
「也不知道怎么会诞生出一颗扶桑神树……」
徐行在桑树林的附近,和地底搜索了半天后,什么也没找到,连灵脉也没发现一个。
凤凰不落无宝之地。
扶桑神树的诞生,按照他的猜想,应该是在一处宝地诞生。但这一搜查,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去找记载四千年前抱鼎救世仙人的洞窟壁画,还有……查探此处山脉
,有无修行门派……」
从桑树林离开,徐行深入了无遗山脉。
几日后,他在无遗山脉的三百里外围区域发现了一个洞窟,走近一看,找到了离朝史书上记载的壁画。
四千年过去,壁画虽然有些斑驳脱落,但还能依稀看到以前的旧景。
和汪文贞所言大体不差。
这是一个怀中抱鼎的仙人,在一幅幅壁画的描绘下,他于黑暗中降临,鼎中射出五色光芒,将陨星一一炼化入鼎内……
抱鼎仙人来到兴隆府,炼化的陨星化作一重重高山,连带着最后的三足鼎亦被他沉入了此山。
「最后一幅画残缺了。」
「是岁月?不,是有人刻意抹去了这半幅画。」
徐行来到洞窟深处,看着残缺模糊的最后一幅画,感到可惜。
他猜测,这最后的半幅画,应该是仙人沉鼎的地方。有可能是抱鼎仙人抹去了这半幅画,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宝鼎的所在地。
沉鼎在无疑山脉,定然有着袍的目的。
还有可能,是修士发现了这洞窟,为了独守秘密,抹去了半幅壁画。
「这抱鼎的仙人,是她吗?」
徐行重回前几幅画,盯着壁画上抱鼎仙人的样貌,仔细端详。
这壁画描绘的很粗糙,再加上岁月流逝,仙人的面部轮廓根本看不清晰。
「此地是绝灵之地,隔绝了外界的消息。不一定过去了四千年……」
「若过去了四千年,恐怕她也老死了。」
他摇头。
即使有他不死物质的馈赠,但想来,师玉艳也不可能有这么长的寿命。
元婴道君才寿五千。
前世身死的时候,师玉艳便已过了千岁。再加上四千年,足足五千多岁……。
纵然师玉艳的资质不错,但在徐行看来,师玉艳距离元神圣君的层次,还差得远。
从洞窟中走出。
深入无遗山脉大概一万多里。
徐行终于找到了一处灵机兴盛之地。
「有阵法的痕迹……」
「看来这就是我所猜测的离朝隐修门派。」
他打量地底气脉,发觉这些气脉有被阵法改动的痕迹。将附近上千里的气脉都汇集到了一点上。
「气脉交汇之地在这里……」徐行落步在一处空旷的山谷中。
此处景色森森,但并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像是远古森林一样。
「不知阁下为何在此徘徊?」
「此处乃我启明派所在地……」
就在徐行准备施法试探出此地隐藏的洞天时。
山谷中凭空出现了一面水镜,水镜后面可见重重楼宇幻象。
一个年轻女修从中走出,对徐行略施一礼,柔声道∶「若无要事,还请阁下速速离开。」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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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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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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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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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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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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