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夏在马上僵了一会儿,非常后悔刚才洗去胭脂。
她翻身下马,满心欢喜:“小道童,你不认得我了?”
方亚青上下打量他一番,实在找不到关于病恹恹瘦弱男子的记忆,摇了摇头,“不认得。”
李尚夏轻轻咳嗽几声,惨白瘦弱的脸上,浮现一抹失望。
她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抬手假装掐脖子,嘴上也说:
“邪气,还记得邪气吗?”
方亚青看到她掐脖子的动作,顿时恍然大悟,“是你呀!”
“你别说,我记得你的名字。”
“李尚夏,没错吧?
李尚夏笑着点头,瞬间红了眼眶。
她见方亚青围着自己观察,不自觉又低下头去,一会遮掩鬓角白发,一会遮掩细微皱纹,好不自在。
“诶?你身上的白色雾气,怎么没有了?”
方亚青观察一番,黝黑的脸上露出笑意,“那些邪气,都祛除了吗?”
李尚夏轻轻摇头,“一时半会怕是祛不了,我用你教的方法,把它困住了。”
啊?方亚青惊得瞪大眼睛,有些尴尬笑起来:
“实不相瞒,那是我随口胡诌的方法,未必有效。”
“不过,这些年我见了不少高道,还有大隐。我跟他们说过你的境遇,他们都愿意帮你。”
李尚夏连忙摇头纠正,“有一位老和尚说,你的方法最好,说你是高人,要来拜访你。”
哈哈……方亚青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只怕要让他失望,我太笨了,从道十几年,还未解开何为道。”
李尚夏狐疑地看他一眼,“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寻道?现在还想出海去?”
“嗯!肯定能找到答案。”方亚青神色坚定。
随后他又想起什么,有些愧疚看过来,“当年遇到山匪,等我醒来,你就不见了,我们找了好些天,还以为你被山匪杀害……”
李尚夏顿时恍然,难怪方城主听到‘李尚夏’三个字,非要将自己留下好吃好喝住三天,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她摇头笑了笑,“大当家是我干爹,他婆娘生不了孩子,我又无处可去,就在山寨住下来了,他们对我很好。”
旁边的王五忙说,“四当家打小就聪明,军师教她的东西,一说就会,大当家很喜欢她。”
王六抱着膀子也说,“很聪明,都喜欢。”
方亚青闻言,这才眉头舒展。
一行人来到客栈,方亚青只吃了两个饼和一碗白粥,明明是个大少爷,却过得如此清贫。
李尚夏看着他晒黑的皮肤,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眶忍不住又红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不要出海了吧。”
“要的,这个问题,总要有人去找到答案。”
“那我跟你一起去。”
李尚夏话音刚落,旁边的王五吓得不轻,连忙说道,“四……”见客栈人挺多,他又急忙改口,“四公子,您身体太虚,不能出海啊。”
方亚青闻言,这才明白她脸上的不是易容,顿时神色大惊:
“你这不是易容?为何会变成这样?”
李尚夏故作轻松笑道:“从十九岁那年开始,就老得特别快,不知是否与邪气有关。”
方亚青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面色越发凝重。
“那团邪气,有些活跃。”
李尚夏没有说话,旁边的王五却开口了,“道长,你要救她啊,她找了你十年,从未……”
话说一半,他就看到了李尚夏凌厉的眼神,连忙止住话头。
方亚青目光一滞,修道这些年,他主要修的是思想,道法方面不太擅长。
扭开头沉思片刻,他才说道:
“昨日我见过一位大隐,离这不远,不妨找他看看。”
李尚夏轻轻点头,却说,“你不出海了?”
“晚几天也无妨。”
李尚夏闻言,神色黯淡,并没有再说什么。
次日一早。
四人上山寻找大隐。
李尚夏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不想他出海,思索片刻,说道,“突厥已经攻陷了孟州,下一个就是瓮城,你爹希望你回去。”
方亚青只说,“有好些年未曾见过我爹了。”
李尚夏轻叹一口气,根本劝不动,这人求道的信念太强,不找到答案,他是不会罢休的。
一行人来到青云山。
青云观的知客见方亚青又来了,很是惊喜,“方道友,你来的真巧,大师与师祖,正在山上论道讲禅呢。”
方亚青先是一愣,只让他带自己去见师祖。
青云观的师祖,一般人见不着,方亚青是因为昨日论道,与师祖结下交情。
知客领着四人直奔后山。
一处凉亭中,道士与和尚,聚集了三十几人。
大多都是站在后面竖耳聆听,真正参与论道讲禅的,只有三人。
一名是白胡子老道士,正是青云师祖。
另外两人都是和尚,一位是皇家寺院高僧,坐在旁边很少说话,一位是皮肤黝黑的大印佛陀,主要是他在讲。
大印佛陀此行,本打算前往皇家寺院讲禅。却因为突厥,暂时进不了城,这才来到青云观,打算找道士练练手。哪知道青云观还有老祖,这才拉上皇家寺院的高僧一起。
几人走近凉亭。
李尚夏一眼认出老和尚,笑道,“老和尚,又见面了。”
老和尚抬头看来,先是惊讶,随后露出笑意,最后面色凝重起身走来,“施主,你怎么未老先衰了?”
青云施主也暂停论道,起身与方亚青互相行礼,“方道友,昨日所论之道,是否继续分出胜负为止?”
旁边的大印佛陀与老和尚听了,皆是心头一惊,此人居然能与师祖论道而不败?
李尚夏等人也是惊讶看过来,昨天听方亚青说求道,还以为他是啥也不懂的小道士。
方亚青感受到大家的炙热目光,却没有往下接,只将旁边的李尚夏请出来,“青云师祖,这位正是我昨日提到的李尚夏,那团邪气,还在她身上。”
青云师祖扭头看去,见李尚夏未老先衰,面色沉重下来,伸出两指,在她额头轻轻划过,隐隐能看到额头有乌影闪过。
“这位……李姑娘,你将邪气困在了体内?”
李尚夏点头应是。
旁边的老和尚也轻轻点头,他算是知情人。
大印佛陀却半信半疑,也上前查验一番,随后神色震动,“果然!”
“只是,并未看见道法痕迹,你是如何将它困住?”
这个问题一出,就连青云老祖,也饶有兴致看过来。
李尚夏看了眼方亚青,坦然解释道,“六岁那年,我遇到了这位……方道长,他说邪气既然是从我身上出来,那便属于我,就该由我控制,只要找到位置,就能将邪气憋住。”
“自那以后,我日夜练习,在九岁那年,终于憋住所有邪气。”
“不过,自十九岁开始,身体突然老得很快,我想,应该是我管不住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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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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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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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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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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