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俩转过头来,少女眼里的惊恐很快平复,反倒有些关切地看向阿迟。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血?头是不是破了,我身上带了药箱,可以帮你简单包扎一下。”
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娘倒是非常热心,虽然才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既然她随身带着药箱,很可能是宫里的医女。
这位“医女”姐姐没有恶意,但阿迟却警惕地死死盯着她,不肯上前。
刚才只顾着伤心地埋阿匙,洹羽根本没注意到阿迟的头上的伤口处还在流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劝他说:
“阿迟,对不起,刚刚只顾着我的阿匙了,没注意你的头上还一直在流血,快让这位姐姐帮你看一下,包扎一下吧。”
阿迟垂眼看到委委屈屈拽着他袖子的洹羽,一双杏眼因为哭过而微微红肿,愧疚不知所措的样子惹人心疼。
阿迟紧绷着的态度缓和了些,眼神也没有那么杀气腾腾了,甚至乖乖地往前挪了一步。
医女姐姐伸手拨开了阿迟额前被血沾污的刘海,一道口子从头顶顺延下来,正好到发际线处,刚才被刘海遮着的一只眼睛青肿着,很是触目惊心。
洹羽还没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不适地别过头去,转而去打量这个“医女”。
洹羽自己也是公主,虽然对穿着不讲究,也能看出这个“医女”的衣着不凡,应该是个贵族,但她却没有带侍女,那可能是跟她们一样来琅国听学的别国公主。
可是洹羽在脑海里非常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又确实对这位姐姐没什么任何印象。
“这位小妹妹,你拿着个去前面的太医馆取地锦五钱,薰陆香三钱,请药童帮忙捣碎了带过来。”
说着递给她一个玉制令牌。
“好的。”
洹羽收回打量的目光,接过令牌,看到上面雕刻着“汀”字。
这个令牌上的雕花洹羽看着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
“等等,我还是把方子写给你吧。”
看来“医女”姐姐是个很细致的人,害怕她年纪小记错药方,又从衣兜里掏出纸笔,仔细地将方子写给她。
洹羽拿着令牌和方子往太医馆走去,太医馆离碧清汤泉不远,洹羽小跑着过去,将令牌和方子一并递给了门口的小药童。
“咦?今日公主殿下怎么没亲自过来,反而差了个小丫头。”Χiυmъ.cοΜ
药童边自言自语,边拿着令牌和方子带洹羽进到了医馆里。
公主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洹羽立刻想起来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令牌了。
前两天琅王王羟召见各国王嗣,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悄悄瞥了一眼,正好瞥到琅王身上挂着的腰牌,雕刻的花纹和字体如出一辙。
所以,她是琅国的公主吗?
一个公主竟还会医术?
洹羽感觉她是一个很温柔很热心的姐姐,跟他爹那飞扬跋扈的性格倒是一点都不像。
“你这方子是止血消炎的?谁受外伤了吗?”药童有些好奇地问。
洹羽立马进入角色,装成公主的小丫鬟,对药童欠了欠身道:
“刚刚公主殿下看到一只被石头砸伤的小狗,她在帮小狗清理伤口,便差我来取药,还劳烦小官人把药捣碎了给我。”
“哦,是这样啊,公主殿下真是心善。那你稍等一下。”药童转身去丹室取药。
半柱香后,药童将装满药的小药罐递给她,临走前突然问道: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侍奉公主的婢女吗?”
这小药童之前肯定没见过她,洹羽就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叫阿羽。”
“那你以后还会帮公主来取药吗?”小药童毫不掩饰脸上的期待。
洹羽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举着药罐子跟他摆摆手道:
“有机会的话。谢谢你啦,再见。”
回到泉边的时候,这位琅国的公主殿下已经给阿迟的头顶和眼睛上清理干净,整个脑袋都蒙了薄薄的一层纱布,只露出一只眼睛和两个鼻孔。
洹羽将药罐和令牌一并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铺在纱布上,然后又给阿迟的脸上绷了一层带药膏的纱布。
阿迟的整个脑袋都大了一圈,活像一只大白粽子。
“这孩子是哑巴吗?”琅国公主问道,“刚刚问他怎么弄成这样的,他一句话都不说。”
“他可能是受了惊吓吧。”洹羽看了看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犹豫要不要说出是谁打的他,请这位医者仁心的公主殿下为他主持公道。
但转念一想,阿迟只是个落魄少年,伤他的却是青国的两位皇子,这根本就没有公道可言。
她的天真已经害死了阿匙,不能再害了阿迟。
也许阿迟一直不开口,也是心知肚明说了根本没用,他的沉默是对这个丑恶世界的无声抗议。
“那这两个药你替他收着,明天再替他敷上可以吗?”她将两个药罐放进香囊里递到洹羽手里。
“可以。谢谢公主殿下。”洹羽没有避讳自己认出了她。
她明显一愣,眼神瞟到了那个令牌上,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道: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今日我不问你们遇到了什么,你们也当没有遇见我这个公主,就把我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医者,可好?”
听她这么说,洹羽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她没有带婢女,也没有自报名讳,显然不想让人认出来。
洹羽连忙点头说好。
“好好照顾他,这么好看的脸,留疤就可惜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小妹妹和小哑巴。”公主殿下瞥了一样阿迟,又冲洹羽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了。
洹羽冲她欠了欠身表示感谢,又琢磨着她说阿迟长得好看,转头想要看个究竟。
然而阿迟的头早已被公主殿下包得严严实实,面目全非。
洹羽有些惋惜自己只看到了他满脸血污的可怕样子,心中更加好奇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然而,这份好奇却永远也得不到解答了。
元起二十三年惊蛰,也就是遇到阿迟的第二天,宁王遇刺,急召两位皇子回宫,阿迟也随即失踪。
时局动荡,各国也都想方设法将皇子们接回故国,洹羽在那年春分的时候回到了谯国。
自此她再也没有再见过阿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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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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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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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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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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