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见惯了这些损害理智的画面,调查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培养出了能够面不改色捧着一颗会说话的脑袋到处逛的粗神经,就连黄天霁都忍不住多看了工作人员两眼。
不过很快黄天霁就没时间在意工作人员的精神状况了,因为皮克曼的脑袋在看到鹿角怪物之后,突然激动了起来。
“该死的畜生,你们这些异世界的畜生!”
很显然,博学多识的老巫师皮克曼,认识眼前这个长着鹿角的怪物,并且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样的结局在等待着他。
黄天霁完全不为所动,或者说,对于地球人来说,老巫师骂人的词汇实在是有些匮乏,来来去去也就畜生、狗娘养之类,没什么攻击性的基础款式。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无力改变现状,只剩下脑袋的皮克曼阴恻恻地看着薛白,用那漏风的残破声带,一字一句地嘶吼到。
“我诅咒你!诅咒你直至子孙末代!!”
没怎么接触过这些魔法和诅咒之类奇幻要素的黄天霁,很明显被皮克曼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诅咒是能够这么轻易生效的吗?是通过什么产生效果的?灵力还是精神,又或者是什么信仰方面的因素?”
人家不过是临死之前抒发一下情感,黄天霁的问题多少有些不给人台阶下了,好在皮克曼马上就要成为其他怪物的一部分,只剩下脑袋的老巫师也确实不需要什么台阶了。
陆千山看不得这些荒唐的场面,挥了挥手让工作人员将皮克曼的脑袋挂到鹿角怪物的犄角上。
原本已经是干尸的皮克曼脑袋,在挂上犄角的那一瞬间,便不再怒吼嘶喊,失去了生机,变得灰败。
黄天霁有些遗憾地看着皮克曼失去生机闭上嘴巴。
“也不需要那么着急吧。”
本来最积极想要进行实验的黄天霁,此时却有些遗憾太快处置这颗人头,看得出来他确实对魔法和诅咒之类的未知力量很感兴趣。
“你觉得他除了诅咒我们之外,还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就算皮克曼真的会配合,陆千山也没法相信这颗人头吐露出来的情报。
薛白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终于是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了。
“你们,听懂了皮克曼刚才的话?”
这话,让陆千山和黄天霁看了过来,两人想当然的神色在看到薛白复杂的脸色之后,一点点僵在了脸上。
很显然,他们意识到薛白这个看似多余的问题后面所包含的意义了。
他们刚才,毫无障碍地和异世界的巫师对话了。
如果仅仅只是薛白的话,还可以考虑皮克曼可能同样是乐园游戏玩家的可能性,可现在不仅仅是薛白,陆千山和黄天霁也听懂了皮克曼的话。
那么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皮克曼没了生机的脑袋。
现在把人头从鹿角怪物的犄角上取下来,还有救吗?
大概是没戏吧。
“算了,也没差。”
薛白率先放弃,他对于这种已经无法挽回的情况,基本是抱持一个随遇而安的心态。
“可能就只是咱们的牧师先生有什么语言方面的特殊法术或者能力吧。”
又或者,在遇到调查局的人之前,就已经接触过这个世界的人,并且从那些人那里学习到了汉语。
和薛白不一样,陆千山处于需要负责的位置,无法轻易揭过,只能想办法补救。
好在还有鹿角怪物存在,那种读取死人脑中知识的能力让事情还有转机。
于是乎,实验又多了一个必须要进行的理由。
因着这么个本不该出现的低级错误,黄天霁和陆千山的态度明显变得更谨慎了,直到实验准备完毕,都没有再闲聊。
随着作为实验素材的死囚被全身麻醉推进研究室,便意味着实验准备完毕。
薛白和陆千山这样的门外汉便被请离了实验室,按照黄天霁的说法,整个手术大概会持续数个小时,因为就连黄天霁也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手术,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因为不方便而被废弃的新会议室,这间会议室此时已经被改成了调查局工作人员用的休息室,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即便到了会议室中,陆千山也在不停地工作,多是通过电话向总部和分部的人员跟进一些安排好的事项,又或者和其他部门进行交接。
薛白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便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摸鱼的和忙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共处一室,显得分外和谐。
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敲响,一名研究员来通知薛白和陆千山,手术结束了。
于是乎薛白关了游戏,陆千山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在研究员的带领下,从和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来到了研究所的另一边。
途中装修风格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很显然这里和实验室不同,是用于对试验品进行‘管理’和‘看管’的。
在其中一间被钢铁包裹的房间里,薛白再次见到了黄天霁。
此时的黄天霁脸上明显带着疲惫,显然手术耗费了他许多心力,可情绪却比之前更加高亢。琇書網
“手术成功了。”
这便是黄天霁在见到两人之后的第一句话,他的语气里带有明显的得色。
不过这也是能够理解的,这一次黄天霁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完成了前无古人的壮举。
黄天霁带着薛白和陆千山走进房间的深处,这个钢铁包裹的房间,被一分为二,中间作为隔断的并非是常见的单向镜,而是厚达十公分的合金栅栏,栅栏的那一边是一个巨大的池塘。
池塘中是绿色的不知名液体,液体中浸泡着那颗巨大的鹿角怪物脑袋,以及作为脑袋载体的死囚。
之所以将两者分开指出,是因为此时两者并非是薛白想象中那种拼接的连接方式,而是两个不同个体之间,使用如同期待一般的肉质导管相连。
这个导管就是用于供给体液循环保持鹿角怪物头颅活性的导管,只不过此刻它并非连接在仪器上,而是连接到了死囚后脑勺上。
“我将他们的部分神经连接起来了。”
黄天霁是这么说的。
这是一种光凭文字都能让人感觉到痛的描述,薛白在旁边咧了咧嘴,而陆千山依旧绷紧面部肌肉。
“然后呢?”
薛白问。
他已经看见了黄天霁的手术成果,可这并非是重点,重点是连接之后。
黄天霁在面对薛白的时候,不怎么表现出面对向海东时那种鼻孔看人的攻击性,多了几分耐心和亲和,低声解释着,那语气就像是担心惊吓到池子里的东西。
“全身麻醉的效果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在这期间——”
然而黄天霁的话还没说完,池子里突然溅起的水花便打断了他的解释。
“看来普通人的状况已经不再适用于……这东西了。”
即便是搞出了这么个试验品的黄天霁自己,也还没想好该怎么称呼这个违背人道主义与自然规则的怪物。
那东西,那怪物在池子中挣扎了一会之后,从池子里面探出了身子。死囚,或者说曾经是死囚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表情,硬要说的话就像是表情因为面部肌肉抽筋或是中风,僵硬地以一个非常不自然的模样留在了脸上。
陆千山再也无法维持那张紧绷的表情,双唇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双眼明明看到的是人类,情感上却在拒绝这种认知,这种矛盾让他心中生出悔意。
另一边,黄天霁开始隔着栅栏和那怪物对话,他想要明确这个实验的成果,也就是确定此时囚犯的意识和鹿角怪物的意识,到底是哪一个主导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如果是人类一方的话,又是否获得了鹿角怪物的能力。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似是对黄天霁的声音产生反应,死囚的眼珠以一个诡异的方式看向黄天霁。
这一幕让黄天霁有些失望。
死囚在连接了鹿角怪物的脑袋之后,所展现出来的行为逻辑明显有别于正常人类,光凭这一点就几乎可以判定为实验失败。
只是黄天霁不死心,不到能够确定结论的那一刻,就还有希望。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黄天霁继续尝试和实验体沟通。
只可惜,实验体依旧是那副木讷反常的非人表情。
该怎么形容呢?与其最接近的,大概就是进行了脑前叶切除手术的病人吧,那种了无神志只剩下最基本的神经反射的模样可谓是极其相似。
这一下,就算黄天霁在不愿意也只得承认,首次实验失败。
“别太难过。”
薛白拍了拍黄天霁的肩膀,难得地安慰了两句。
“这个实验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失败在所难免。”
鹿角怪物无论是肉体力量还是精神方面的能力,都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类,这就像是给人类接上大象的脑袋,不说其他便是供血就很难跟上。
失败在意料之中。
只不过,实验失败之后,实验体该怎么处置呢?
薛白觉得就算是失败的残次品,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自我意识,也可以让它继续存活着,搞不好养着养着就养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了呢。
可很显然,陆千山并不打算放任这种不确定因素野蛮生长。
“销毁吧。”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决定了实验体的归宿。
忙碌的研究所不会因为一次实验失败就止步不前,就算是薛白和陆千山离开之后,他们也会忙碌地做总结,并且积极地准备下一次实验。
站在研究所门口,陆千山要比以往沉默得多。
薛白并没有当知心姐姐的心思,便打算抛下在努力说服自己的陆千山,自行离开。
“我早上没睡好,就先回去休息了。”
看到薛白明摆着打算开溜,陆千山愣了愣,也顾不上心里的斗争了,一把薅住了薛白的后衣领。
“给我等一下,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薛白立刻摇头。
“怎么可能,我记性好着呢,要是忘记了什么,我肯定会记得。”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狗屁不通呢?
陆千山忙了一晚上也没说苦叫累,懒得跟薛白啰嗦这些有的没的,干脆地指了指薛白挂在外套胸口的黑神母印记。
“去把从秘境里获得的收容物记录入库,这可是你这个收容所负责人的工作,然后不要忘了任务报告。”
薛白咋了咋舌,倒是没继续逃避工作,答应了下来。
重新回到地面上,莫名有一种空气清新了的错觉,明明依旧身处这个防空洞改造的基地中。
告别了还得继续工作的陆千山,薛白到餐厅点了两份午餐让送到自己房间里,便直接回房间了。
说是工作,实际不过是一些轻松的书面工作,哪怕是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拿着手机也能完成,只不过因为沙发被睡得死沉的王九九给霸占了,薛白也只能躺到床上。
这一次的秘境任务,别看收获挺多,但实际上能够明确用途和功能的,实际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包括从异世界玩家那里收缴的武器,也需要在经过反复验证之后,才能收容。
所以薛白最主要的工作,还是任务报告。
但该怎么说呢,相比起枯燥的任务报告,果然还是给收容物建立档案更有趣。
《举目向阳:
由邪神祭祀而产生的异常空间,归类为秘境,却有着较为薄弱的自我意识,暂不明确此意识对于秘境内部空间的影响。
因为吞食了调查局所属玩家,而夺取了玩家权限。
目前还不清楚玩家权限会对秘境及其自我意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调查局暂时还没有明确的标准,所以薛白能够记下的,也只是一些不够规范的只言片语。
等抽时间将收容物的管理规范起来以后,再重新做修改吧。
《黑神母:
无分类,无分级。
不要向慈爱的母亲祈祷,母亲无法理解,却能实现你的愿望。
好消息,愿望实现了;坏消息,愿望实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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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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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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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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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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