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既然他们不想回答,那自己就亲自进去看。
弘旭走进正院,不知道为什么,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捏着。
疼。
疼到喘不过气来。
弘旭总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可当他不断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走到那间被紧紧关上的房门前,颤抖着伸出手。
可就在即将碰到房门的那一刻,顿时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然后失去意识,整个人朝后仰去。
胤礽和元卿得到消息以后,立刻赶到了瑞郡王府。
太医把脉后,胤礽着急地问道:“瑞郡王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郡王爷是突然受了惊吓,致气血阴阳亏虚,心悸不安,奴才已经为郡王开了药方,喝上几日,便会好转。”
“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郡王爷一直不愿接受福晋的薨逝。”
真正的过往,诺格是嫁给了弘旭的。
那一年诺格十七岁,弘旭二十二岁。
婚后他们很恩爱。
因为从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的缘故,即便她已经再也不会饿肚子,但她的饭量依旧很大,每次都要吃到很撑。
诺格喜欢吃,弘旭就到处为她搜罗好吃的。
她吃撑了就容易积食,弘旭就每顿陪她用膳,用膳后再陪她散步消食。
即便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弘旭也会丢下一句“要回府陪福晋用膳”,然后就溜了。
成婚四年,风雨无阻,从未缺席。
大概这世间总是遗憾多于圆满。
这四年,弘昶与诺格恩爱相守,却已经是她最后的时光。
因为从小被苛待,诺格的身体亏空得太过厉害,即便后来各种滋养,也早就于事无补。
在他们大婚前一年,诺格的身体状况就已经开始下滑。
她不想连累弘旭,甚至去求皇上皇后,为他们解除婚事。
可弘旭直接在乾清宫外跪了两日,求的却是让他们立刻成婚。
弘旭平日里看着是什么都不争的性子,可真犟起来,比他的其他兄弟都执着。
“你真的想好了吗?”
“是,儿子想了十几年,已经想得非常清楚,除了她儿子不会娶任何人,求阿玛额娘成全。”
弘旭用力磕着头,看着他额头上渗出血珠,胤礽和元卿也只能点头。
婚后前两年,诺格被各种汤药吊着,虽然时好时坏,但总的来看,还是好的时候更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婚后的第三年,诺格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起不了床了。
弘昶离京一年多,为诺格寻来了可以续命的药草。
但只能再延一年多的时间,诺格请太医不要告诉弘旭,因为她不想要他失望。
弘旭沉浸在诺格康复的喜悦中,刚开始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带着诺格离京去看各地的风光,吃各种各样的美食。
直到某一天,弘旭察觉到她突然就瘦了好多。
可诺格笑着说道:“我最近是不是清瘦不少,总算是这么久的努力没白费,你说要给我做新衣裳的,记得要做小一些。”
“……好。”
弘旭这次离开后没有走远,很快就听见屋内传来诺格的呕吐声。
原来……
弘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他去问了随行来的太医,诺格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不过诺格不想让他知道。
那他就继续不知道,弘旭每日依旧给她买许多的吃食。
她什么都吃不了,他就偷偷学着做补身的汤水。
最后的早晨,弘旭悠悠转醒,习惯性伸手去握枕边人的手,这次却意外扑了个空。
他立刻惊醒,望向身旁,早已没了诺格的身影,连床铺都是凉的。
弘旭连鞋都来不及穿上,光着脚,慌张地跑出去寻找,直到目光落在贵妃榻上,诺格正笑着看他。
虽然她就在那里,可弘旭心中的慌乱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更甚,仿佛即将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中空唠唠的。
弘旭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如同抚摸至宝一般,轻柔地替她整理好额前散落的头发。
“怎么不在屋里睡,跑出来做什么?”
诺格笑着握着他的手:“我想看看日光升起的样子。”
“看到了吗?”
“看到了,真的好漂亮,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日光竟然那么明亮,那么暖和。”
诺格目光紧紧地看着他,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进心里。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我要走了……”诺格抵着弘旭的额头。
弘旭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要留住她:“不要,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别怕,我会在下面等你的,不过你要晚一点来找我,我先去把下面的吃食都吃一遍,等你来了,就换我带你……”
诺格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归于寂静。
而此刻的弘旭,抱着诺格渐渐冰冷的身体,早已哭得撕心裂肺。
靖德十二年十月,瑞郡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薨,年仅二十一岁。
这一年,是弘旭与诺格婚后的第四年。
诺格走后,弘旭悲痛欲绝,在她的灵前跪到昏厥。
再醒来时,记忆就发生了错乱。
他忘记了他们已经成婚的这段记忆。www.xiumb.com
有时候,又突然想起去买她喜欢吃的糕点。
只是从未记起她已经去世。
太医说,这是因为他从心底,就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其他方面,弘旭很正常。
每天上朝、参政、编书,几乎将所有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榨干自己的全部精力。
直到有一天,蒙古亲王来朝,他见到了一个女子,与诺格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弘旭就把她当作了诺格。
他不记得他们已经成婚,所以认为诺格嫁给了别人。
或许他更愿意相信诺格没有嫁给他。
而不是与他早已生死相隔。
……
弘旭想起诺格的那一天。
他就躺在诺格躺过的那张贵妃榻上。
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的是诺格最爱吃的东西。
嘴角带着几十年未有的笑容。
乾章二十七年七月,和硕瑞亲王弘旭,薨,年七十一岁。
谥曰:神正穆简仁宽庄廉瑞章贤亲王。
……
诺格
因生母出身卑贱,所以她从出生那一刻也注定是卑贱的。
幼时,她被所有人欺负,娘亲告诉她:要忍,一辈子很短,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忍了好久好久,可为什么日子过得那么慢。
好多次,她都在想,如果自己被他们打死了该有多好,至少不用再忍受这样生不如死的煎熬。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哥哥,他说以后会娶她。
娘亲说过,娶就是给他做妻子的意思,不是做妾。
只要做了妻,她就可以不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她总算是有了唯一的盼头。
所以后来即便她被打得连床都下不了,她也想尽办法活下来,因为她还没有做他的妻子。
后来她真的做了他的妻子,那时候她才知道。
饭菜是可以不馊的。
阳光是可以有温度的。
自己是可以被周围所有人都喜欢的。
只可惜,她一直不受老天爷厚待,从前痛苦的日子那么难熬,现在日子却过得那么快。
她多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走遍天下每一个角落。
最终,她却只能把他一个人留下。
不过也好,从前是他等着自己。
这次换自己等着他。
相信终有一天,她会等到那个抱着食盒朝她快步跑来的温柔公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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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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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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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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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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