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麟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岑初,被岑初给瞪了一眼之后就老老实实地说:“这,你也知道这世道那么乱,别说养活你了,我们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日子实在是太难了。”

  他这说的是实话,谁能想到当初捡回来的二狗还能旺他们啊,还真是没有浪费这个名字。

  岑初气得咬牙,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他就是好气。

  【那我不管,现在你有钱了,你就是得负责,等你买了建了新的房子之后,要是没有属于我的房间,你知道的,我的棍子可是不长眼的。】

  岑麟爹后背发凉,识相顺着岑初的话说:“我晓得,我晓得,你放一百个心吧。”

  虽然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岑初会这么说,难不成是真的把他们家当成娘家了?

  谁说不是呢,岑初怕自己到时候连一个能住的地方都没有。

  岑初又跟他说了好些事情才肯放岑麟爹走,不过打发岑麟爹给自己烧热水,让岑麟娘去给自己铺床,晚上的时候他就跟岑麟睡觉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性不成熟,晚上的时候还给岑初扔硬馒头呢,这会儿吃了肉就开始巴巴地跟在岑初后面喊哥哥了。

  哥哥哥哥的叫,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家养了只公鸡呢。

  岑初对于岑麟的示好十分的受用,要不是不能说话,岑初能跟这小孩聊一晚上。

  不过就算是不能说话,岑初还是致力于让岑麟学习他的名字是怎么写的,写岑字还好,写到麟字的时候,岑麟死活学不会,急得都哭出来了,鼻子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好不可怜。

  “哥哥,我能不能不叫这个名字啊,真的很难写。”岑麟脸上挂着泪痕,跟一只小花猫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岑初,拿着的炭笔的手被涂的跟锅底一样,又扭扭捏捏地在衣服上擦了两下,然后又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这下彻底变成黑白的小花猫了。

  岑初:突然就有洁癖了。

  岑初看了看纸上跟鬼画符一样的字,又看了看岑麟那一泡已经蓄满了的眼泪,最终拍案决定,还是不要改名好了,小孩子就是要敢于挑战。

  要是小小年纪就不学会吃苦,等长大了之后怎么办,怎么找工作,怎么找媳妇儿(bushi)。

  去上学之后,所有人都开始答卷了,只有岑麟还在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岑初好整以暇地监督岑麟写字,岑麟不会写没关系啊,他可以好好地教人家,反正时间多的是。

  可怜岑麟小小年纪被人家欺负成这样,还不能反抗,反抗就没有肉吃。

  岑麟娘悄悄地伸出一口头,看着堂屋里面认真写字的一大一小,在岑初要发现的时候就赶紧伸回去,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差点就被发现了,这二狗的眼神可真的是太吓人了,下手也狠,我现在还觉得身上隐隐作痛呢。”

  “欸,是岑初,别再叫什么二狗了。”岑麟爹严肃地纠正岑麟娘的叫法。

  岑麟娘立马识趣地改口,“对对对,是岑初,看我这记性。”

  岑麟娘往灶里面添了一把柴,火瞬间就旺起来了,烤的两人的脸通红。

  岑麟爹沉默地看着火光,也不说话,时不时地拿着火钳夹着柴火进灶里。

  岑麟娘听着儿子糯糯唧唧的声音,哭啼啼地说着他学不会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当家的,你说这岑初是不是中邪了,怎么突然就变得正常了呢,以前的时候总觉得他少根筋儿,怎么打怎么骂都不还手,你还记得当时吗,还笑话人家是小傻子。”xiumb.com

  笑着笑着,岑麟娘突然就笑不出来了,苦着一张脸,声音空洞地道:“你说他要是早点中邪该多好啊,也不至于走路上都被人拿石头扔,还被推到河里去,要不是命大,估计都没了。”

  以前的事情放在现在,岑麟娘都不敢去想,她是真的把岑初当成儿子看待,只是岑初不争气啊,被欺负了都不说话,她就只好打骂他,希望他能硬气点,结果倒好,岑初愣是一点都不反抗,第二天还是早早起来干活儿,跟缺心眼儿似的。

  岑麟爹这时才有点反应,深深地看了眼岑麟娘,叹了口气,“人家这咋是中邪啊,明明就是变正常了,你看看你现在,多好啊,我还以为他会恨我们那么亏待他呢,结果没想到还能好声好气地跟我们讲道理,现在还愿意教狗娃写字。

  当初我就说不要收那个钱的,你非说要说,要是他傻不愣登地去到屈家,有没有人照应他,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岑麟娘推了一下岑麟爹,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当初那个大师拿着东西找到这个,指名点姓地要岑初,那我也是没办法,两千块大洋,你祖宗上下八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啊,我那还不是一直被鬼迷了心窍。”

  岑麟爹也不好说什么,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见钱眼开,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只希望他们以后能做点事,赎一下前半辈子的罪吧。

  烧好水之后,岑麟爹就招呼岑初快点洗澡了,夜里天凉,万一冻着就不好了。

  岑麟娘拿着干净的衣服给他,虽然上面都是补丁,但是洗的很干净。

  岑初冲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给岑麟也洗一洗,要不然就不要跟他一睡。

  岑初的字刚写完呢,岑麟就一头栽在桌子上,咚的一声,额头都磕红了,人也没醒,睡着了。

  岑初:……小岑麟,你真的很打我的脸啊。

  岑麟娘只好先抱着岑麟去睡觉了,岑麟爹还在堂屋里坐着。

  水烧开了,满满的一桶,岑初加了好多的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把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味道都给洗掉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岑麟爹看了眼岑初,等岑初回了自己的房间,才剪掉了油灯芯儿,回自己的房间睡着去了。

  岑初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在被子这些没有什么怪味儿,还算干净。

  101见他一直睁着眼,便多嘴问了一句:“宿主,你怎么还不睡觉。”

  岑初“嗯”了一声,就没说话了,过会儿又突然问道:“我能不去冲喜吗。”

  101很遗憾地说:“恐怕不行,这是你该做的任务,而且333的宿主都给你铺好路了,你直接过去的话,任务对象估计是不会为难你的。”

  岑初又“嗯”了一声。

  过了半晌,“那女主呢,女主是什么身份?”

  101尽职尽责地回答:“任务对象的舅舅就是那个陆老爷,女主是他的姨太太,目前很受宠。”

  岑初:“嗯,知道了。”

  一晚上,岑初问了很多东西,101都事无巨细地回答了他。

  到底问了多久,101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天夜里,岑初睡得很不安分,翻来覆去,皱着的眉头就没有下去过。

  不过这次没有人为他抚平眉心了。

  第二天,岑初睡得正沉呢,突然感觉胸口上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那大石头还跟成了精一样,动来动去的,紧接着,咯咯咯咯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了。

  昨晚睡得并不安稳的岑初烦躁不已地睁开眼睛,跟岑麟清澈又单纯的眼神直直地对上。

  岑麟见他醒了,便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那眼神,亮的都快比得上一整个银河了。

  岑初:好吧,原谅你了。

  岑麟跟个小喇叭似的,在岑初耳边叭叭叭地说着:“哥哥,娘让我叫你起床了,说是要带你去买衣服,买完衣服去买糖葫芦。”

  半大的小孩,就是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岑麟可是馋的很,口水都快要流到岑初的脸上了。

  岑初直接抱着他起身出去,他确实是该买一身衣服了,就这破破烂烂的,全是补丁,要是脏一点,他都能直接拿个碗在天桥底下蹲着了。

  现在是民10年,岑初还是第一次感受这个年代的风土人情,一条街上都是一些洋人的玩意儿,贴着洋海报,黄包车在街道上来回穿梭,也有车子直接在街上横行霸道的。

  大家也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地骂两句,毕竟能开的上洋汽车的,家里都不差钱。

  岑初先给岑麟买了串糖葫芦,岑麟拿着跟过大年一样高兴,还主动跟岑初分享他的糖葫芦。

  岑初很给面子的吃了一个,也没有多吃,比起糖葫芦,他更想去吃甜甜糯糯的糍粑,来一碗热乎乎的糖水。

  一说岑初又馋了,正巧有个卖糖水的摊子,他眼巴巴地看着,岑麟的眼泪从嘴角留下来了。

  岑麟爹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猛地回头一看,孩子呢?!

  他急急忙忙地回去找,发现岑初跟岑麟一人一碗糖水喝得正欢呢,岑初还贴心地给他买了一碗,放在旁边。

  岑麟吃得满嘴都是,岑初拿着帕子给他擦着。

  看见岑麟爹的时候,岑麟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爹,快来一起喝糖水。”

  岑麟爹高高提起的心也放下去了,笑了笑,在岑初身边坐下了,正准备端着糖水吃呢,岑初很自然地端过去吃了,还用眼神示意他说,要吃快点买啊。

  岑麟爹:……白感动了。

  看岑麟爹一脸懵逼的表情,岑初也忍不住笑了,招呼了一下老板,老板很快就上了一碗糖水过来。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等会给娘也带回去一碗,她也爱吃这个。】

  岑麟爹:呜呜呜,好感动。

  岑麟爹百感交集地吃着这一碗热乎乎的糖水,这糖水,远没有岑初的善意让他觉得烫,让他觉得甜。

  看来把岑初给捡回来,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七拐八拐,岑麟爹带着他们进了一条老巷子,这里头倒是没有那么多洋人的玩意儿了,几乎都是老手艺的店铺。

  岑初百无聊赖地站着,突然一件大红的布料就被到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他听着岑麟爹跟人家说就要这个了,连裤衩给缝个大红色的,图个吉利。

  岑初:excuseme?

  难道就不用问问我的意见吗,我今年不是本命年啊。

  一群人欺负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是吧。

  岑初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在看到岑麟爹还给他买了别的衣服的时候,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不少。

  买完岑初的衣服,岑麟爹就准备走了,岑初一把把他给拉住了。

  【你咋就走了,你们不用买新衣服?】

  岑麟爹摇了摇头,“年前刚做了身新的,用不着。”

  【那不行,来都来了,你们也给买几身。】

  岑麟爹不解:“为啥要买啊,这多浪费啊。”

  岑初快气的吐血,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啊,省着干嘛。

  在岑初的带领下,岑麟买了四套衣服,两双鞋,岑麟爹跟岑麟娘各三套衣服,外加三双鞋。

  穿着新鞋子的岑麟感觉走路都飘飘乎,“哥哥,这个鞋子好暖和啊,还很软。”

  岑初笑了笑,傻孩子,因为你穿的是冬天的棉鞋,现在是夏天。

  岑麟爹穿着新衣服,有些手足无措,这些料子比他以往穿过的料子都要好,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自己买衣服啊,“这也,这也太破费了吧。”

  岑初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破费什么,又不是说买不起,这衣服做来不就是穿的吗,至于每天抠抠搜搜的,穿着补丁里面长出来的衣服。】

  买衣服的掌柜也忍不住笑了,“哎呦这位客人,您儿子这是孝顺您呢,这新衣服就安安心心地穿着吧。”

  岑麟爹:“对对对,孩子孝顺,孩子长大了。”

  买完这些,岑初又带着岑麟爹去买了好些肉,好些菜,米面那些自然也是不会忘记的,准备回去吃顿好的,有点不知道花,更缺心眼。

  刚说完缺心眼,岑初就看见了个更缺心眼的人。

  程风竹跟受惊的鸟似的,东躲西窜的,俨然是还没适应这个年代。

  岑初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看见坐在小汽车里面的岑青黛,笑靥如花地从程风竹面前经过。

  程风竹一眼就看呆了,站在原地不会动,差点被车撞了。

  岑初:真缺心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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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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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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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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