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穿着身黑色长袍,特意把身上所有碍事的配饰取下。

  苏培盛最是了解他,这几天船上的气氛虽然没什么不对,但胤禛的状态显然很紧绷,像是随时随地在防备什么。

  他拿着胤禛最珍惜的那个荷包,正要帮他系在腰间,却被胤禛挡开了。Χiυmъ.cοΜ

  “好好收起来,荷包先不戴了。”胤禛整理着袖口说。

  苏培盛心顿时往下沉了几分,直觉告诉他,即将有大事发生。

  胤禛低头看了看苏培盛,沉声吩咐道:“晚上没事别乱跑,跟紧爷。”

  苏培盛就像他的影子一样,走出去代表胤禛,所以他不可能把苏培盛安排在别处,容易引起怀疑。

  “出了什么事也尽量不要慌张,一定要冷静。”胤禛语重心长地嘱咐。

  苏培盛虽然蠢了点,又喜欢偷奸耍滑,但用着还是顺手的,他可不希望这蠢奴才出事。

  主仆俩从小一起长大,该有的默契已经培养起来了。

  苏培盛惯常的笑脸染上几分凝重,压低帽子问:“爷,那您会没事吗?”

  “没事。”胤禛顺手在他的帽子上拍了下,力道不重,更像是安慰,“会没事的。”

  苏培盛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忽然十分郑重地说道:“奴才也会保护您的,您放心。”

  或许是很严重的事,不然按照他对他家主子爷的了解,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关心他。苏培盛心里紧张又担忧,他就这条命,要不要都可以,但他主子爷不一样,有家有室的,绝对不能出事。

  胤禛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管好你自己吧,多注意点福晋这边,爷肯定没事。”

  因为不安,苏培盛有点啰嗦:“您可得保重啊,什么都没您自个儿重要……”

  难得胤禛没有嫌弃他,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

  穿戴好,胤禛看了眼平静的江面:“爷先去找太子爷说点事。”

  苏培盛闭好嘴巴,仔细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体面恭敬地跟在胤禛身后,老老实实等在屋子外。

  太子现在很烦躁,看见胤禛来了兴致也不高,懒懒地抬眸问:“四弟这么晚了不歇息,来找孤做什么?”

  胤禛摊开右手,言简意赅道:“解药。”

  太子睨了眼胤禛,想到眼前这个弟弟或许不久后就要成为自己的替罪羊,忽然生出点恻隐之心。

  起身从书架上的暗格中取出个瓷瓶,太子抛给胤禛:“剩下的都在这里了,四弟妹服下就会恢复。”

  胤禛捏着瓷瓶,狐疑望向太子。

  “四弟这是什么眼神?”太子轻笑,动作闲适安然地坐在椅子上,“都是兄弟,孤不会忘记四弟的辛劳,先前说的话只是玩笑,四弟别当真,孤拿你当亲弟弟,自然不会看着你的福晋受病痛折磨。”

  胤禛薄唇轻启,语气中尽是敷衍和不走心:“是吗?如此便多谢太子爷。”

  此时,江面上的风忽然大起来,烛火轻微晃动,书房中的两人幼年时期也曾一起玩闹过,但时至今日,他们都很清楚,今晚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同处一屋。

  或许天一亮,倾泻而出的日光划破所有表面上的风平浪静,掀起所有暗潮,将他们推翻。

  太子心生几缕惆怅,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坐吗?”

  胤禛坐下,从云蕖“中毒”以来头一次喝了太子这里的茶。

  他们也没聊公务,大多时候都是太子在说他们小时候一起做过的事。

  “孤还记得老四你小时候养了狗,喜欢得不得了,睡觉都要抱着,佟佳额娘还因为这事去找过皇阿玛,让皇阿玛想想办法。”

  “还有一次,老五吃了你的糕点,你想喝了他的奶茶还回去,却入口就吐出来……”

  胤禛静静听着,若有所思。

  时间被船只推着往前,他们离泰安府越来越近。

  夜深人静时,胤禛告别太子回了房间。

  云蕖还没睡,甚至连衣裳都是穿得齐齐整整的。

  推门的声音让她立马从心不在焉看书的状态中脱离,抬眼看着胤禛进来。

  “晚上看书对眼睛不好。”胤禛把云蕖的书抽开,在她身边坐下。

  为了不显眼,云蕖穿的是湖水蓝旗装,头上还插了两根银簪子。

  两人靠得近,云蕖没在胤禛脸上发现任何关于忐忑不安的情绪。

  她抬眸看了眼胤禛,陈述道:“您不紧张。”

  胤禛随手拉过大迎枕靠着,又把云蕖搂进怀里:“紧张也没用,太子不会因此收手,他和皇阿玛的矛盾也得不到解决,老八也是虎视眈眈。”

  权力,对男人来说有着至高无上的吸引力。

  胤禛早就知道,这一天绝对会到来,而且并不会就此作罢。太子过了还有其他人,只要皇位一天摆在他们面前,就会一直有人飞蛾扑火般投入到斗争中去。

  而不管是亲父子还是亲兄弟,他们都会被彼此伤得体无完肤。

  仿佛只有这样,那把龙椅上的金光才会更加闪耀,他们的斗争才会被赋予更高尚的借口。

  黑袍上的绣纹硌到了云蕖脸颊,她从胤禛的怀里挣脱,自己坐直。

  “您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能出事。”

  云蕖再次郑重强调。

  胤禛嗯了声,拍拍身边的位置:“睡不着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天亮之前就会有动静了,可能之后好几天都不能好好睡。”

  云蕖叹息一声,乖乖躺在胤禛身边。

  而此时泰安府江面上,几艘大船上都站满了穿着黑色衣裳的将士,他们蒙着面,双眼中藏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林高义站在甲板上,焦急到原地转圈。

  “大概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了,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冲到他们船上,谁杀了……就赏黄金万两!”

  之前太子找他商量,林高义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那时候他想着,他这个人的本事只到这里,唯有跟着太子搏一把才有机会进京入内阁。

  而且太子还答应了给林菀妃位,他以后的外孙就有机会再去争那个位置,连带着林家也会水涨船高……

  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又害怕起来。

  林高义脑袋里乱成一团,事情办不好就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当初是不是就不该答应下来……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远处隐隐传来点点光亮。

  计划的时间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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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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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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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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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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