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
又一扇门被敲响。
大门很快打开了。
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探了出来。
从她的面容、身高来判断,年纪应该在六、七岁左右。
她看见两位巡查员站在门外,一双大大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巡查员先生,早上好!”
邢鹏挤出一个笑容,赶紧摸出一个糖果递了过去:“漂亮的小姐,早上好!”
小女孩瞟了一眼糖果,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她没有接糖果,而是满脸希冀的问道:“先生,我的爸爸妈妈出了远门,您可以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吗?”
邢鹏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小家伙的父母,正是异神之语事件的死难者。
可问题是,将这个无比残酷的事实,告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恳求道:“我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了,奶奶说他们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我太想爸爸妈妈了。”
邢鹏喉头有些发堵,心中难受无比。
他搜肠刮肚一会,仅仅只想出一句拙劣的安慰话:“你的爸爸妈妈,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
小女孩立即相信了他的话,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又追问道:“先生,很快是几天?明天还是后天?”
邢鹏深深的觉得,这是自己平生遇到的最难回答的问题。
马守义瞟了一眼同僚,既对小女孩充满了深深的同情,也暗自庆幸她询问的不是自己。
狗子蹲在旁边,望过去的目光亦充满怜悯。
所幸。
解围的人马上来了。
“砰!砰!”
拐杖敲击声由远至近传来。
一个苍老的女声飘来,其中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恸:“晓燕,巡查员先生的工作太忙了,恐怕他们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伴随着这句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
小女孩回头望了一眼,叫了一声“奶奶”,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邢鹏长长呼出一口气,朝着老妇人致意:“女士,早上好。”
老妇人回了一句“早上好”,然后马上将孙女支开了:“晓燕,去给两位巡查员先生倒一杯茶。”
小女孩应了一声,小跑着离开了。
邢鹏这才递上一份邀请函,先快速将公祭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说了一句“请节哀。”
老妇人的语气听着非常镇定:“谢谢!我会准时出席!”
但她接过邀请函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这表明老妇人正在承受着超乎想象的痛苦。
邢鹏注视着这只瘦弱的手,心中的滋味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忽然回想起哨所内流传的小道消息。….据说署长大人看到长达五百六十多人的平民伤亡名单后,独自一人在冬园里走了好几圈,才下令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而在会议的一开始,程署长当着所有参会者的面,一脸自嘲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我觉得我很无能”。
虽然邢鹏坚持认为,署长大人绝对是本城有史以来最有作为的署长,但他完全理解了署长说话时的心情。
亲眼目睹这么多悲伤的人,看到一场场家破人亡的惨剧,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愤怒和无力。
邢鹏叹了一口气,从口袋掏出十几枚银币,快速塞进老妇人的口袋,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因为他害怕面对小女孩的目光。
尤其是其中蕴含的期盼之色,简直就像是一把刀扎过来一样,让他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
五分钟后。
另一户人家的门前。
邢鹏与马守义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畏惧。
两人俱是一脸沉重,都不敢上前敲门。
这一早上,他们听到了太多的哭声,心理压力太大了。
“汪!”
灵獒忽然叫了一声,主动上前用爪子拍了几下门。
“冬!冬!”
两位巡查员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今天真是太难了!
这是两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
议政大楼。
在顶层最豪华、最宽敞的办公室门口。
大执政官的女秘书,丁淑琳,也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高档木材制作的大门。
“冬!冬!”
这位长着一张娇媚面孔的熟女兼淑女,双手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一脸的忐忑不安。
过了片刻。
“进来!”
大执政官柏一川的声音,透着一股烦躁。
丁淑琳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迈步进入奢华之极的办公室,径直走到面积不少于六平米的办公桌前。
她弯下腰将文件放在大执政官前方,恭恭敬敬的说道:“阁下,这是今日的信息简报。”
女秘书穿着一件领口较低的制服,这是大执政官最喜欢的服饰,她的动作使得某些动人风景显现出来了。
柏一川仰起苍老的老脸,先习惯性扫过女秘书的身前,才锁定丁淑琳的脸蛋:“巡查署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某种不可明说的原因,这位大执政官格外关心巡查署的消息,每天都会询问好几遍。
丁淑琳内心非常不情愿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巡查署打算于两日后举行一次大型公祭仪式……”
她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女秘书最后才说起“邀请函”之事,硬着头皮提了一句:“巡查署的人宣称,议政厅会在公祭仪式上给平民发抚恤金。”
与她预料得完全一样。
柏一川突然暴怒了:“曹尼玛的,真是欺人太甚!”….“砰!”
这位大执政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丁淑琳吓得心惊胆战。
柏一川怒吼道:“姓程的王八蛋,我从未得罪过你,一直忍让着你的狂妄自大,你踏马却屡屡欺上门来!”
丁淑琳低头不敢看上司,忍不住腹诽起来:被欺上门来却只敢关起门来大吼大叫,不敢与人家程署长掰手腕,摊上这样的上司,老娘真是倒霉!
“啪!”
文件被柏一川扫到了地面,散落得满地都是。
这无疑是一种发泄之举。
丁淑琳以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暗骂了一句“老废物”。
明明职级比程署长更高,却被对方欺负得死死的,连反击一下都不敢,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柏一川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转头瞄了一眼女秘书的脸蛋,心头突然冒出一股邪火。
他恶狠狠的骂道:“臭彪子,给劳资跪过来。”
丁淑琳对此早有预料,赶紧挤出一个媚笑,乖乖的服从了命令。
这正是柏老狗的习惯。
每次不爽的时候,他就会拿下属发泄一番,自从程署长上任后,这种事就变得格外频繁。
丁淑琳的动作稍稍慢了一点,就感觉一只手揪住自己的长发,大力拉扯了一下:“快点!”
女秘书疼得厉害却不敢喊出口,只好手脚并用爬过去。
*
十分钟后。
“砰!”
丁淑琳快速关上洗手间的门,将水龙头打到最大,忍不住干呕起来。
“呕~”
女秘书呕了好一会,又漱了足足一分钟的口。
她捂住胀痛的喉咙,以极低声音唾骂道:“只会欺负老娘,程署长随便说一句话,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照办,去尼玛的老狗。”xiumb.com
就在刚才,柏一川下达了一道命令,强硬的要求财政署在一天之内,将平民抚恤金筹集齐全。
这种色厉内荏的态度,实在是让女秘书鄙夷到了极点。
丁淑琳揉了几下酸痛的嘴巴,忍不住哀叹了一句:“玄阁怎么不早点下令,将这条老狗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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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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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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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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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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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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