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处城北郊区的别墅群内,小区靠近人工湖最后的那栋楼从一个星期前开始变得灯火通明。
原本常年无人居住的房子如今出入的都是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戴着黑色墨镜一语不发的保镖。
这地方依山傍水,房价也不低,从来都是被有钱人买来度假投资的。
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邻居们也只当是房主过来养病了。
别墅二楼的房间内,几名医生盯着床上满身仪器的病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床上的人还戴着氧气罩,看上去是上了年纪了,胸口缠绕纱布,头发花白。
一旁仪器上显示出来的心脏的跳动频率很正常。
这已经是好不容易调养了很多天之后得到的效果了。
星墨这会儿坐在一楼沙发等候检查的消息。
为了救回那老头的命,先生特地请了大半医疗专家过来。
挑灯夜战费了这么多天的精力,好在人的生命体征是稳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摩托车引擎轰隆的声音,声音越靠越近,也越来越大。
声音散去,拎着头盔的荆楚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星墨见状收回视线,继续看新闻。
“人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荆楚将头盔丢给门口的保镖,走到星墨对面落座。
“还在检查。”
荆楚仰头看了眼楼上,这两天叶家那边倒是挺消停的。
安置的假尸体似乎起了作用,顾芝那边不再有任何动静。
老太太每天安心照顾叶炆,闲暇的时候还出门去逛逛走走,显然已经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当作没发生过。
“哎,你觉得这老头能醒过来吗?”荆楚问了句。
星墨依旧是一脸的冷漠,“不知道。”
荆楚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动频道换了个电影。
“都请了这么多专家来了,好歹也得多续几天命吧。”
不然的话也对不起他们老大这么费心费力的安排。
听着电视里传出来的吵吵嚷嚷的动静,星墨皱了皱眉头。
荆楚才坐定五分钟,病房内的呼唤铃就响了起来。
楼下的护士开始往上冲,就连保镖都往上跑。
荆楚刚想起身,可看到对面的人截然不动的淡漠,他捂着嘴咳了声,也跟着平静下来继续等着。
很快负责照看的医生传来了好消息,老人醒了。
并且意识清晰,能够说话。
荆楚当即联系了叶斐,等着自家老大赶过来。
二楼房间内,苏醒过来的老人环顾四周声音,医生上前做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确定了他不会陷入危险之后松了口气,看样子人是真的从鬼门关给救回来了。
“老人家,您能说话吗?”
意识逐渐回笼,床上的人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有些木然的动了动眼珠子。
“你们是谁?”他声音及其沙哑。
“您先别说话,好好躺着缓一缓,一会儿这儿的主人就会过来找您了。”医生开口道。
好不容易才把人给救回来,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荆楚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看到风尘仆仆而来的叶斐。
他起身接住叶斐递过来的外套跟着叶斐上了楼。
“人现在神智清楚,但就是不太愿意说话。”
至于详细的情况,也需要老大过来才能问清楚。
这会儿房间内的医护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专门的大夫守着。
“郅太太,病人的情绪不能太激动,您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能够他交谈。”
床上的人看到进门的叶斐,瞳孔微缩,被子下的手攥紧。
他的神情也被叶斐看在眼中。
看样子她的猜测是没错的。
“东山寺起火了,烧了半座山,寺庙也被烧毁,您是我的人从山上背回来的,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救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叶斐说着在病床边上落座,她清楚老人在想什么。
不如开门见山的好。
床上的老人对她微微颔首,“多谢叶斐小姐。”
“您认识我。”她挑眉,很快补了一句,“也是,都供奉着我父亲和爷爷的牌位,不会不认识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人低着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分辨不清情绪。
“我查了几乎所有的资料,都找不到任何关于您的详细信息,住持说您已经待在那山上快三十年了,去的时候正值壮年,可在寺庙内苦修多年,才看上去才比其他同龄人看上去要苍老很多。”
根据住持所说,他上山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名字,这么多年守着叶家父子的牌位过活。
每个月底会下山一趟,后来年龄大了不是很能走的动了,今年也就前两个月下过东山。
“你既然认识我,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房间内一片安静,她一直等着病床上的人开口说话。
床上的老人家看了她半响,蠕动着干涩的嘴唇,吐出了一句。
“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从看到报纸上的照片那天起,他就知道,还有机会能够见到她。
见到这个继承了叶清城血脉的孩子。
“是顾芝想杀我吗?”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叶斐在他的眼中却看不出半点疑惑。
似乎他早就知道,顾芝一定会对他下手。
在明明已经知道什么时候顾芝会上山,在东山寺躲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不由在她面前露面。
也是为了亲眼见一见,这个孩子。
“你明知道顾芝见到你,你一定活不了,那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最矛盾的一个点。
要说他想活,却躲在顾芝常去的东山寺,要说他想死,却又躲了顾芝这么多年。
将老人救下来之后,叶斐几乎翻遍了从前叶家的所有资料。
都没能找到有用的相关信息。
当年的事情已经太过久远,她出生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芝会这么害怕他的出现。
这些,都只有当事人能够清楚。
“我曾经,是叶家的管家。”老人看着她说道。
叶斐似乎在判定他话的真假,没有做出回应。
在门口听着的荆楚思索了半天,想起来调查叶家往事的时候好像真的查到过。
叶家在叶老爷子那一辈,有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孤儿。
后来成了老爷子的左右手,也就是叶家的管家。
叶老爷子过世之后,这位管家不辞而别,叶清城安排人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他的踪迹。
“我和你爷爷从小一起长大,也看着你父亲出生成长。”老人眼神放空,可嘴角却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我想在临死之前,能看看你。”
这就足够了。
可话到这里为止,老人家没了继续开口的意思。
他能藏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准备将有些秘密带入棺椁之中,不复与人提起。
“看样子您是不打算说了。”叶斐随即转身,“您好好休息吧,我过两天再来。”
无论他掌握的是什么秘密,能让顾芝痛下杀手,肯定于顾芝而言是个死局。
临到门口的时候,叶斐忽然停了下来。
“对了,您还不知道吧,我父亲不是车祸死的,是被人枪杀了。”
没有去看床上人错愕的神情,她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
床上的老人一瞬间呼吸急促,一旁等候的医生急忙上前急救。
荆楚探头看了眼门内的情况,默默的伸手关了门。
“老大,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吗?”
这老管家手上肯定有顾芝的秘密,虽然不一定能和叶清城的死有关。
但也能拿捏住那老太太。
叶斐回头看了眼正在被抢救的老人,心里默默的有了答案。
……
叶家别墅,入夜之后整个院子内部的灯都亮了起来。
叶言夏回来的一向很晚,这次也不例外。
进门的时候叶家人大部分都已经休息了,几乎她一进门,张妈就迎了上去。
“回来了,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吧。”
叶言夏手里的包递给她,揉着眼睛进了客厅。
注意到一楼下面的房间门缝内散出来的灯光之后,叶言夏皱眉。
“奶奶还没休息?”
老太太一向睡得早,这会儿应该早就睡了才是。
“老太太这段时间一直做噩梦,半夜会惊醒起来念佛经,都好几天了。”张妈回了句。
叶言夏听着往老太太的门前去,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奶奶?”
门内很快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是言夏吧。”
叶言夏随即推开门进去,老太太坐在床尾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旧相册。
顾芝戴着老花镜抬头,“忙完了?”
叶言夏在她对面落座,“项目推进的很顺利。”
“你辛苦了。”顾芝握着她的手金安抚。
叶言夏看着她手里的相册,“我以叶家的名义捐了一笔钱出去,东山寺还能重修。”
知道孙女的心思,顾芝拍拍她的手。
“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
叶言夏眼中暗淡下去,“还是那样。”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稍微大一些之后查出来的是心脏有些问题。
年纪越大身体,心脏就越是无法负荷。
这些年吃了不少药,找了不少专家,也只能这么吊着。
但她却从来没因为身体缘故耽误任何工作,对外雷厉风行对内能很好地照看家里。
就算在江城整个圈子里,单拎出来也是个厉害的孩子。
“没关系,总能找到可以移植的心脏的。”顾芝安慰孙女。
注意到她手里的相册,叶言夏只看了一眼,没有过多停留。
“您想爷爷了?”
顾芝叹了口气,“我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情,好像从夭夭回来之后,我心里最大的包袱放下了,就开始回想过去了。”
叶言夏看了眼老太太手上的相册,“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叶言夏从老太太房间退出来的时候,张妈已经做好了面等在厨房里。
握着筷子吃了两口之后,她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好吃吗?”张妈关切的问道。
叶言夏摇头,随即问了句,“这两天叶斐回来过吗?”
“没有。”张妈想着回答,“就连二小姐都没回来过。”
这两天家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人,好像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那奶奶是见过什么人吗?”叶言夏接着询问。
张妈闻言十分认真的回想,“这两天家里来的客人不少,但都是先生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或者是俞先生,其他的便没有了。”
叶言夏垂眸思索,老太太的情绪波动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如果没有引子的话,她老人家不会这么幽怨。
这是从洲海国际公海项目开始招标之后,两个月内叶言夏第一次在老宅休息。
基本上每次都是回来吃个饭就往公司去。
处理了一些文件之后,她捧着水杯到了阳台,晚风吹动之间,她看到了远处亮起的车灯。
雕花铁门前停下来的黑色宾利上,司机下车之后绕到后座开门。
车上下来的人是叶清远,不过后车座上似乎还有一个人。
他同人道别之后转身进了院门,车子驶离之间,叶言夏似乎看清楚了车内坐着的人。
这么多年,她父亲身边的女人似乎从来没断过,最近更换的倒没前些日子勤了。
电脑屏幕上映射出她有些苍白的面容,叶言夏一页一页翻过上面的资料。
第一页赫然便是俞瑞东的相关信息,越是往下翻,串联的人也就越多。
她并非全然不管家里的事情,但也是有选择性的。
短时内叶家发生的所有奇怪的事情,出现的任何人,只要发现有一丝不对都能反馈到她这里来。
最后一页便是东山寺大火。
手指在鼠标上转了几圈之后,她点出一个账号,将东山寺的资料发送过去。
最后将电脑合上,转身回了房间。
服了药之后叶言夏躺在床上,心脏跳动的越来越急促。
她单手抚过心脏的位置,最近心脏的跳动时快时慢,去治疗的次数也多了很多。
寻找合适的供体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果。
她的日子也只能是过一天看一天。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的时候,叶言夏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梦境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这些年的过往。
张妈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将注满水的水杯替换了空掉的玻璃杯。
再给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顺手给满头大汗的人擦了擦额头。
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张妈轻轻合上房间门退出房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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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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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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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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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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