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峥微微睁大双眼,看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虽然生得敦实,也虎头虎脑的,但毕竟只是個十来岁的少年,只见他一手握着一把铜锤,一个铜锤竟有南瓜大小,一看便知分量不轻,而他站在王岗寨的大门口,虽然那模样显得有些滑稽,可周围人一看到他的出现,竟然都纷纷往旁边退开去。
仿佛,有些害怕似得。
“这,这孩子是——”
沈无峥一时愣住,他虽然想到这一次来王岗寨,一定会有许多让人措手不及的变故,但这个变故,的确是他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毕竟,以他们所知,如今王岗寨中最高的战力应该就是申屠泰无疑,所以这个时候,萧元邃要对付宇文晔,一定,也必须得打出这张王牌。
却没想到,他叫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少年。
而这少年——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九当家?这孩子就是王岗寨的九当家?”
“不错,”
一旁的宇文晔看这个个子不高,神情也并不凶悍,甚至,拿着两个加起来比他块头还大的铜锤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一站在那里,却又好像无形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的孩子,然后平静的道:“他,也叫善童儿。”
“什么?”
沈无峥眉心一蹙,看向宇文晔,却见他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反倒有一点“终于如此”的落定感,而再抬头看向那个“九当家”的时候,才发现这孩子剃了头,头顶还有几个戒疤。
的确,是和尚才会有的!
而宇文晔的声音,虽然不高不低,却正好能传到对面大门口,一听到他的话,那孩子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讶异的神色,睁大眼睛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孩子,正是前天夜里,与商如意在寺庙偏殿见面的小和尚——善童儿。
他诧异的看着宇文晔:“你见过我?”
沈无峥也看向了宇文晔。
却见宇文晔目光微微一闪,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气,道:“不管见没见过,但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对你的名字——如雷贯耳了。”
说完,他用刀面轻轻的拍了一下马臀,踱步上前。
沈无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也看向前方那个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脚步沉重得仿佛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的孩子,心里突然一颤——
很早?
宇文晔口中的“很早”,有多早?
但,这个时候也根本不容他再多想,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和清越的马蹄声渐渐靠拢,两个人也走到了几乎只有丈余的距离,宇文晔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知道他的年纪,也知晓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和遭遇,可这孩子的神态竟然还是很天真,那双眼睛澄明清澈,甚至整个人还透着一团奶气。
只见他仰头望着宇文晔,小脸上满是疑惑:“你到底是谁?”
宇文晔淡淡道:“我夫人用一对耳坠子换了你不挨你师兄的打骂,你可有向她道谢?”
“……!?”
“……!?”
一听到这句话,善童儿立刻露出了惊愕神情。
可他不知道的是,站在他的身后,一直冷冷看着他们两人,那沉静又精亮的眼睛仿佛在等待一场大战的萧元邃,也露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错愕神情。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而这个小小的动作,虽然身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却也没有逃开宇文晔的双眼。
面对那比刀锋还利的目光,萧元邃的手在离自己的胸膛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半晌,他将手捏成一个拳头,只是僵硬的指骨挣啪啪响了两声,然后又慢慢的放下,垂落到身侧。
然后,他沉声道:“老九,你这些日子去干什么了?”
“……”
“他夫人的耳坠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善童儿眼神有些慌乱,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这个人和这个人带来的变故,他回头看向萧元邃,支吾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只嗫喏道:“我,我是——”
“还是让我来说吧。”
宇文晔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一点冷意,道:“你们这位九当家,的确是九当家,可他也是偃月城中一个小寺庙修行的和尚。”wWW.ΧìǔΜЬ.CǒΜ
萧元邃的眼神一沉,他还没开口,而他周围的那些人已经急得说道:“九当家,你不是从寺庙里逃出来的吗?”
“对啊,你逃难到这里,因为身手好救了兄弟,所以加入了寨子,为什么又去出家?”
“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将这孩子问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宇文晔淡淡道:“因为,寺庙,是让他安心的地方。”
“……”
“或者说,王岗寨的所作所为,让他不安心,让他难受了,所以他虽然在这里当了九当家,却还是要寻个让他安心,让他觉得自己可以消除业障的地方。”
“……”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一直留在寺庙,而是仍然留在这里当你们的九当家,我想,只有一个原因——”
说着,他看向善童儿,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因为你心里很清楚,那个寺庙,养不起你。”
“……”
“你一顿饭能吃十个人的饭量,若不是过去你出家的地方,或者像王岗寨这样的地方,寻常人家,都养不起你。”
“……”
“甚至,哪怕我夫人那对耳坠子,也只够你半年的饭量。”
说完,他又冷冷的看了萧元邃一眼,然后低头,看向低下头去,仿佛露出了一丝懊恼神色的善童儿,道:“是吗?”
那善童儿沉默半晌,终于轻声道:“是……”
王岗寨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
善童儿又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皱着眉头道:“但我道谢了。”
这个时候,他的神色凝重,已经完全没有了孩童的天真,反倒透着一种恩怨分明的老道。
“哦,”
宇文晔微微挑眉,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个答案,只轻轻的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责备你一转头,就到了我和她的敌人的身边去了。”
“……”
“也不向你讨还,我父亲放你一命的恩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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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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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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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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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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