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史韧死了。
这厮犯错后被派出去找人,迟迟不归,下半夜,陈兵曹史又派人找史韧,折腾到天亮,从一陡坡处发现了尸体。
衰运伴身,陈承做假那只羊的目的没达到。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在今早告知所有人要小心荆棘,因为有只羊被一种荆棘刺伤后就不能动了,因此得把羊、连带羊脚上的毒刺运上营寨,提醒众积射兵当心。
载羊车上山很费力,需要不停轮换人手,可是到达营地了,荆棘刺还在羊脚上,没被人动过。
“这是不是说……只有史韧想害王主吏,没别人参与?”陈承问出这话,摇头叹气,自己都不敢给答案。荆棘刺其实很普通,毒罕见。从仅有两个毒刺也能看出这种毒很难制,史韧是普通郡兵,不能轻易离开兵营,从哪得到的毒?
谢奕:“我们做最坏的打算,史韧为从犯。再往好的方面想,不是每个谍人都像韩晃那么沉稳。”
史韧是不是自己跌死的,放后再查。谢奕借了二十积射兵士,让所有郡兵集合到一处空地,这里的地面有不少坑洼,是积射兵训练投石超距的武场。
谢奕、陈承、李羔站在前方正中,三人面前有几筐细柴棍。
陈承喊话:“史韧是被人谋害!肃静、凶手就在你们中间!不查清,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受害者。而且这两天有人把不满情绪针对给王主吏,更有人懈怠、不听军令,拖延了所有人的运粮时间!为还我郡兵营清朗风气,揪出祸害人命的罪徒,现在开始……”
想尽快揪出谍人,肯定不能以有人蓄意害王葛来查,那会让脑子不灵的郡兵更迷糊。
谢奕的法子,是让每个郡兵回想,从接到运粮任务开始,直到今天为止,有哪些人和他们的接触、交谈与平时不一样。比如原先没怎么讲过话的,开始主动攀谈;常把话题引到郡兵营将撤、将被中军替代;比如贬低乡兵的待遇;碰上困难便牢骚满腹,甚至抱怨无辜之人,比如怨王主吏。
再有就是运粮途中,车坏了或陷进泥泞里时,哪些人喜拱火,谁先挑起的话题,责怪到造车匠人身上。
凡回想到有异常之举的,都要在对方面前放下一根柴棍。放下的时候当着所有人,把证据讲明。
总共进行两轮,以免有人遗忘,可进行补充。
兵曹史将规矩讲完,李羔冷声威慑:“作奸犯科者,不敢以恶示人,往往伪装成忠善面目、软弱胆小之辈,以此靠近你们,降低警觉,鼓动你们成为他们刀锋上的毒,刺向你们真正的同袍!不想变成下具死尸,不想继续被利用、导致家人都被你们连累,就齐心协力把凶徒揪出来!赵力,你第一个,之后横向依次上前。”
赵力被叫名,打个哆嗦,到现在他仍不敢往史韧的尸体方向瞅。来到筐前,取多少柴棍?还有,周围那么多积射兵持弓,是逮出罪徒直接射杀吗?他做过的事算“作奸犯科”么?
陈承训斥:“多拿了放回来,不够再回来取,磨蹭什么!”
“是。”赵力俩手一捧,转回身时,后方郡兵各个色变。谁都不傻,赵力肯定是最被怀疑的,这厮捧这么多柴棍什么意思?不会和他一起解个手都算上吧?
诸兵神色落在陈承眼里,气的他七窍生烟,怎么全贼眉鼠眼的!
谢奕慢条斯理道:“想想你们进军营的初心,想想你们是兵,你们是朝廷的刀,莫稀里糊涂做了凶贼的刀。”
赵力的心稍稍平静,在横排第二人,宋年的脚下放下一柴棍,他就这么蹲着说:“接运粮任务前,宋什长没主动和我说过话……”
宋年急了:“怎么没说过?”
嗖!一支箭扎在他脚旁三寸之地。
连赵力都被吓坐倒。
射箭的积射兵从箭箙中又取一箭。
真射啊?!陈承强忍着不看谢奕,把威严气势顶到最足,扫视众兵:“再有插嘴打岔的,就不是吓唬你们了!赵力,继续说!”
赵力把散落的柴棍重新捧好,站起身,声音发颤:“宋什长,我以前是和你说过话,但都是我和你说,你从没先和我说过。你说郡兵营就快没了,嘲讽我从穷乡来,又得回穷乡去……”
第二根柴棍,赵力放到横排第四人卫寿脚下。“你原先怕我,从我被那贱……被王主吏撵回兵营,你就不对劲了,你屡次明里、暗里讲我,说我人回来了,脸丢在踱衣县,你还……”
第三根柴棍放于横排第五人。“布昌,我们那辆粮车,是你总故意往斜里使劲,才把轱辘别坏的。”wWW.ΧìǔΜЬ.CǒΜ
“你放……”布昌大张嘴巴低头,看自己左腿。原来他刚一开口就有一箭一矢自相反方向射,箭将矢拦腰穿裂,矢的尖头刺进他裤管,好在偏斜了没扎到肉。
射箭者遥遥向射矢者打个手势,以示歉意。
接下来,凭赵力如何说,也无人敢辩驳了。等他把剩下的柴棍放回筐,返回自己位置后,李羔喊话:“从第二人起,均可反驳前人的话,也可为他人作证。还有,史韧虽死,有罪同样不可恕,他有何异常也要讲出。加快速度。”说完,他指宋年。
宋年只取两根柴棍,大步走到赵力那,嗓门洪亮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是史韧在你身边,他是我同乡,我是可怜他跟着你倒霉,才去劝他,顺带着跟你说些话。你说我嘲讽你从穷乡来、回穷乡去,但是末尾我还说了‘我也如此’!是你自卑,把善言往嘲讽里想。”
赵力气至五官变形。
不过接下来宋年的举动出乎人预料,他并没在赵力脚下搁柴棍,而是走向史韧的尸体放下一根,当对方是活人般鄙夷道:“你从踱衣县回来后,我好几次解手的时候遇到你,你都垂头丧气,引着我问你,然后说王匠师仗着主吏身份,如何轻视你们那些护卫……”
宋年再走到第三排,将另根柴棍放在伍长柳顺脚下,说道:“史韧虽是赵力那伍的,但跟你关系最近。运粮途中我注意你好几次了,不管史韧抱怨什么,附和的人里必有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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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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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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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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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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