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若有若无。忽然传出轻微的“噗”声,带着诡异的潮湿劲,这种屁音不用闻就知道臭。
然后有人不满:“嗤。谁?”
“稳……”另个方向,又响起拐弯的悠扬屁音。
远远近近的树上、草丛开始发颤,然后各种憋笑。
训练这队斥兵的武官平静语气道:“都不用躲了,此次侦查山林失败。”
王恬好似野猴,从地上弹起来,一边捂腚飞窜一边喊:“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司马冲先向武官一揖,再申辩:“我们一天都在急行,按要求每五里地堆一堠,前堠距离此处不足五里,为何因两声屁把之前的侦查成绩作废?”
能被选为斥候的乡兵,都擅长夜视。武官做个手势让众人聚拢,问道:“谁可答他疑问?”
桓真:“我答。任何轻微的异响,都会被对方斥候察觉。在斥候训练中,被对方察觉就算被歼灭。那么之前堆的堠子,会由提醒我方安全,变成坑杀我方的陷阱,甚至让敌军沿堠找到我军。”
武官:“对。身为斥兵,既要具备兵的武力,也要有谍人的警惕,否则,我们会变成敌军的刀,将刀锋转向同袍。这段时间的苦训,不是让你们来感受斥兵艰辛,而是看你们有无长进?看谁做到了一天更比一天增强忍耐!”
黑暗中,二十名乡兵慌了,武官何意?这就开始淘汰人么?
此时王恬快步跑回:“有具无头尸,那边。”
桓真当仁不让的紧跟武官身侧走。
无头尸衣裳凌乱,致命伤在胸腹中间,全身皮肤被蚁虫啃食得严重,不过死亡时间没超过三天,因为三天前这片地方下过雨,此人朝上的衣料、鞋面均无淋过雨的痕迹。首级肯定是死后被割的,加上被搜检过,可推测死者是谍人或斥候身份。
王恬交待:“发现他时就是这样,我没敢碰。”
武官:“做得对。不急着动尸体,你们仔细搜周围,不要点火。”
少年裴兼来自司州河东郡,不多时,他发现一处蹊跷:距离死尸丈远的树上,一根断枝上挂有草屑。这种草不是林间的,而是方头履所用的芒草。
晋兵才配得起方头履。死尸的脚上,穿得是寻常草鞋。
很快,桓真在北边两棵树上发现树皮被扒的痕迹,高度可疑,符合死者所为。桓真跟武官说了声,叫上王恬、另个乡兵继续朝北找,竟再发现三处被扒过皮的树。
这样就是总共五处,高度一致,桓真仿效奔跑状态,在每棵树上狠劲、快速的一扒,抠掉的方位与大小差不多。
三人回来跟武官禀报:“越向北,这几棵树的间距越长,说明死者知道逃不掉了,被迫用此方式留情报。”
武官用树枝把死尸的草鞋褪掉,说道:“履不是他的,他的脚趾比这双履长,若穿此履根本不能正常赶路。裴兼发现的草枝,很可能是围杀者看中了此人的方头履,换了以后上树搜寻,因穿不好陌生人的鞋,被树枝挂了一下。”
司马冲:“所以死者很可能是我方斥候?探听到什么机密了,被敌兵追杀?”
众人协力把尸体移开,束草清理蛆蚁,刮地面表层,无木片等情报。这就是说,仅能靠那几块缺失的树皮推测了。
武官清点乡兵,下令立即返回训练营。
看到最后一次堆的锥形堠了,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这让少数人的紧张放回肚子里。也有人问:“土堠还留着么?要不要推平?”
武官沉声回:“不用,骑士营很快占领这里。”明天,这大片林子全将成为扎营区域,不然他哪敢带这些世家子弟过来训练。
这时桓真说道:“我想到树皮的线索了。一共五棵树被剥皮,却分两种树。咱们在林中呆了那么久,也就发现两种树。我没记错的话,扒掉树皮的顺序是不同树种交叉的,最后他被人围住,当然来不及再这样做了,因此单了一棵。”
武官目光炯炯:“这就更能确定此举为暗信了!与树种无关,与树本身有关?与皮有关?还是与……”
数人同声:“木?”
情报与“木”有关?
次日是王葛的休沐日。一般情况下,吏都会把休沐日攒起来,家稍微远的便能告归,多和亲人相聚几天。从这点上说,古代的上班休假制度还是挺宽松的。
她心里刚冒出称赞念头,王书佐就遣何职吏来请她。原来是一些本地木匠师联名向郡署恳求,想听王葛讲解风箱道理。风箱制出来后,只要拆开,道理很快就能理解。可是第一个制风箱的人,是先思索出道理,再制物。琇書網
顺序一反,境界天差地别啊!
所以他们想恳求王葛传授的,是她制风箱前的想法,以及研制过程中的心得。
邹娘子比王葛激动多了,催促:“快去!”这可相当于传授“木匠之道”啊!
“是。那阿姊要答应我,找刘郎君商量。”
“放心,阿姊不是愚人,听劝。”邹娘子将王葛送到巷头,正好,刘清过来了。
王葛这才放心跟着何职吏去。
讲授的地方就在功曹署最大的庭院,本地匠师有三十多人,匠娘仅二人,王葛特意向她们展开笑容,往开了想,有俩就比没有强。
这些木匠师也算有眼色,立即调换位置,让两名匠娘坐到最前排。
何职吏已经按王葛路上说的,把灭火筒、喷药柜、一个风箱的剖面模器运到了庭院。
王葛不废话,直接讲述:“诸位或许已知,灭火筒是我最先制出的。可你们不知,此物也是经过改良的。最早的用来驱赶老鼠,利用的道理就是封闭的筒管,可让泥丸一样的小物体加速被打出。那我是怎么想到最初的这个道理呢?吐枣核!”
论编瞎话的功力,王葛可是有两世经验。枣核是现成的,她含在嘴里后,鼓腮帮往空地使劲一“噗”,然后笑着看众木匠师:“怎么样,远不远?要是嘴巴漏风,就吐不远。”
她后方,段娘子小声跟王彪之说:“这几日庖厨不像话,粥里的枣到底是煮烂的,还是被他们偷吃了?尽是些没肉的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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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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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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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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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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