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恬把宽布带往眼上一蒙:“是这样吗?咦?还有四个布鼻,我知道了,是用来穿绳的。”
“嗯,是。”
行囊那边还掉出一个,司马冲拿着过来,一边弹掉沾的土,每弹一下,王葛的牙都暗暗搓一下。同样的,他把布条往眼上一蒙:“白天睡不着也能用,宽度、长度都刚好。”
王葛心中有个小王葛不断捶自己胸膛,余光察觉桓真在盯布条,她索性道:“郎君们喜欢,就拿去用。”
桓真果然问:“那你还够用么?”
王葛维持着假笑望向他:“够。”
已经这样了,不如大大方方,一人送一个。
屋舍的里间堆满杂物,跺死两只鼠后,里屋被司马冲和王恬闹腾的全是尘土味。
桓真去找亭驿,扛回来一床被子、两捆稻草。“确实又有伤兵来望月亭,被褥、草席都得留给伤兵用。”
王葛把草铺平在地上,说道:“有干草就很好了。”
被子也少,桓真和王恬凑合盖一床。明天得早赶路,王葛铺好草,三个少年回外屋躺下。两个屋是用草帘子隔开的,草帘只有半截,跟没有差不多。不过出门在外,几人年纪也都小,没必要忌讳啥。
桓真并不因周围住满了兵就放松警惕,外屋门被他留了条缝。他提出件事商议,声音稍高,让王葛也能听清:“明天我们过江后,还要路过三岔亭,照这种情形,路途肯定拥挤不好行,江船或许也都征成战船。我建议勿等早食了,寅正就出发,如何?”
倘若他猜的对,战场在萧山,那富春江就是双方的水路枢纽。三岔亭的位置也特殊,在吴郡内,西邻宣城郡,北接新安郡,东靠江河,若别郡往会稽郡输送兵力,一定会争夺三岔亭和富春江两岸。
王恬:“我听桓阿兄的。”
司马冲:“嗯。”
王葛:“我也没问题。”连日骑马,身体怎可能没问题,但她拼的是自己的前程,只要死不了,就必须克服!xǐυmь.℃òm
说是寅正出发,但四人寅初就都准备好。因为要减轻马匹负重,每个人的行囊都很简单,王葛盛刀具的箧笥颇沉,由桓真背负。去马厩,棚内的马都满了,他们的四匹坐骑挨着,都还算精神,共用的食槽内有未吃完的草料,桓真吹亮火折子照,水槽内的水也不脏,可见亭驿并未因战马增多疏忽照料。
马蹄急促,星光斜铺,压低至前路的尽头。
“驾!”
又出发了。
《汉书地理志》中,关于萧山的记载为:馀暨,萧山,潘水所出,东入海,莽曰馀衍。
经桓真解释,王葛知晓其意为:萧山在会稽郡的馀暨县境内,潘水从萧山流出,由东入海,到了莽朝时,馀暨县改名为馀衍县。
馀暨县也好,或馀衍,都成为历史,在吴国黄龙元年,又改为永兴县,此后一直未改。
王葛很喜欢听这些地理知识,地理中包含着历史变迁。虎头和她说了,清河庄就请了一位讲解《地理志》的纪夫子,本来讲几次学就要离开的,结果学童们齐齐拜倒在纪夫子精舍前,感动了夫子,才多挽留一段时日。
“桓郎君是将《地理志》通篇背下来了么?”
“对。这次去玄菟郡是绝好机会,可将山水一一对照。”
“若有闲时,我能向郎君请教《地理志》么?”
“可。”
王葛开怀不已,当身处实际地域中,自身只感渺小,是很难将路过的郡县、山水,跟前世学到的地理知识重叠挂钩的,何况她地理、历史都不好。
马不能持续快跑,天大亮后,四人到达野亭“留乡亭”。马补充草料,四人一边看亭吏忙活,一边商议接下来的线路。
尽管线路是早定好的,但每行一处,必须由上段路线实际所遇总结经验,看需不需要调整后面的路,跟不能纸上谈兵是一个道理。
确实如桓真预料,天初亮时,官道上就有运送物资的车往望山亭方向驶,又行了一段路后,便遇到徒步的兵卒了。四人得时时让道而行,遇到大量步兵时,尽管对方也有认为他们四个有急事先行让道的,但他们岂能不管不顾纵马而过,扬起尘土呛那些保家卫国的勇士。
一点点的耽误,现在是比最开始的计划提前一时辰到了留乡亭,但再耽误下去,甚至渡江时难寻船,说不定天黑前到不了三岔亭。
桓真低声道:“大量兵卒返回郡地,我观察他们神色,除伤重者,不见颓丧。这是好兆头。”
司马冲:“战争要结束了?”
王恬:“这有什么稀奇,逆贼全都不经打!”
这时亭吏从马厩出来,四人息声。亭吏问:“诸亭左,路上可要带些草料?”
司马冲、王恬异口同声:“带。”
桓真朝二人压手,问亭吏:“要钱么?”
亭吏“嘿”声一笑,说道:“一捆草料一升谷粮,你们应该没带谷粮,七……六个钱也行。”
桓真冷脸:“你为维持生活,卖草料可以。但一捆茅草竟敢卖一升粮,贪心过了!且按市价,新粮是五个钱一升,到你这里变成七个钱一升,我劝你别耍小聪明,搭上命!”
亭吏满脸委屈和作难:“你们路上应该看到了,打仗了,好马离不开好草料,此时外头的草料肆还不知啥情况。听说粮商各个害怕,周围乡里的粮肆关了一大半哪。我也是为你们好,怕前头路上更贵才好心问你们。唉,算了算了,当我没提。”
王恬问桓真:“我找亭长告发这竖夫吧?”
亭吏气得满脸通红,竖子讲话不知遮掩,他都听到了。
司马冲:“告发无用,你看他惧怕么?”
王恬:“他和亭长一伙的?”
亭吏脚歪,差点绊倒自己。
王恬更恼:“瞧!他都不解释!”
亭吏回身。
司马冲:“解释更显心虚。”
亭吏推起粪车急走……就不该多嘴问这伙穷吏。
“哪去?”王恬挥棍喝住此人:“茅房在哪?”
“随处溺。我没扯谎,真随处溺,不然就得走到亭署那。”他往北使劲点嗒手指,憋着怒火道:“草料已经放在槽内了,我还得清理别处的马厩,你们自行牵马离去。”
当亭吏返回这里后,气得破口大骂,棚后头多了三坨粪不说,土墙上还被刻了三个大字,他找识字的人来看,这三个字是:随、处、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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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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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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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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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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