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葛小队将众人低落的情绪短暂振奋,很快又低落。
之后的队伍别说成功了,连一半的井格数都没有超越,且越往后越差!超过四十个井格成绩的,除了王葛,还是山阴县那名准匠师。
翌日下午申初,十一个急训营全部考完,然后是今晚的个人考核赛。
个人考核赛也分两轮比试。
首轮试,入夜后戌正时刻开始,考场就在春卉匠肆。考核内容为夜走“井格”,匠吏顶替“目测队员”身份,考生只有一次机会走完五十个井格。
通过首轮比试,才能参加次轮赛。需注意,允许放弃报名,若报名后失败了,惩罚是逐出急训营。
次轮试,要待所有分考场统计出首轮试的赢者后,少数汇于多数者的考场,进行最终的竞逐。
夜走井格,失败后的代价这么大?众准匠师纷纷苦笑,白天都完不成的任务,何况夜晚。燃烛能顶何用,烛光能赶上阳光明亮吗?
春卉肆人去场空,唯有王葛报名,她本来就是冲着个人竞逐赛来的。
林木苑的吏,除了孟女吏留下,还有一位姓常的女吏。
戌正到。
由匠吏指定一列井格后,两侧的安全空地,每隔三步挑起一个烛笼。
王葛重穿“凵”形木履,就位。
她左手侧,负责目测的匠吏就位。
此吏没趴地,而是弓步屈膝,双手暂撑在腿上。此人的等待姿势引起王葛重视,这就是匠师与准匠师的区别!
负责测量的匠吏划线,就位。
只她一人比试,仍严格按照规则,三次计时鼓后开始……结束。走完的速度,比和沉大头搭档缩短一大半时长。
目测的匠吏心里可不得劲了,总觉得如果他报数再快些,王葛还能完成的更快。头等准匠师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太打击他这个匠师了。
常女吏赞道:“瞧出来了么,王小娘子已经提前达到了‘以心为尺’的境界。”
孟女吏回忆以往,感慨道:“当年我考取准匠师后,走了两年弯路,只知提升各项技巧,忘了‘规矩’始终是匠人的基础。但王葛小小年纪,竟一直秉持匠人初心。”
“毕竟是头等准匠师啊。”
卯初,天边刚泛清亮,王葛就随孟女吏、常女吏离开春卉匠肆,步行前往竞逐赛考核地,福履匠肆。
她倒是知道“福履”二字的出处,源于《诗经樛木》,意思为福禄。
福履匠肆紧邻竹木亭,半个时辰就走到了。参加最后这轮竞逐的,只有一百名额。九十九名初级匠师,一名准匠师。
考核时限:辰初至下午申初。
考核内容:根据“井”字造物,或实用、或雅致、或博趣,不得脱离“井”字寓意。
材料:木、竹、草、荆条。最多择取两种。
每类材料的工具最多择取三件。
百名竞逐者,每人一个制作区。王葛选的材料为木料、竹料,工具有木柄铜锯,刻刀,最小的斧,篾刀,刮刀,磨石。
一百竞逐者,只奖励前三名。唯第一名录入匠师履历!
从第五十一名次往后的竞逐者,都要接受不同程度的惩罚,具体惩罚,赛后公布。
王葛进入制作区。她的对手均为初级匠师,制何物才能稳赢?
此时此刻,南山对岸。
王荇坐在马背上,遥望山顶薄霭,浩瀚江面,兴奋的跟身后的袁彦叔说:“袁阿兄,对岸真是我阿姐修学的南山吗?高山大川,我知道了!我知道‘山’字该怎样运笔才更显气势了。袁阿兄快看,江中有大鱼,呀,不见了。袁阿兄你看到了吗?”
别看王荇小嘴吧吧的,其实还没习惯哩。怪不得以前叫袁阿叔,对方都不应,原来阿叔是阿兄,只比桓阿兄年长一岁。
“未看到。”袁彦叔下颌又疼又痒,忍不住搓一下。
袁山甫来清河庄授学,另有用意,没想到能和游历了近两年的儿郎相遇。慈父做的首件事,就是把袁彦叔的假胡须撕下来,都扯出血珠子了。然后抡起竹尺,狠狠抽在袁彦叔腿肚子上。
袁夫子惩戒学童的竹尺分型号,打小学童的,是二尺长、三指宽;打成童的,加厚。
他揍完儿郎后,问:“王荇还算聪慧,他的字是你教的?”
“少许是。”
“少许?他另有夫子?谁啊?”
“国子祭酒张儒师。”
袁彦叔现在回想阿父嘴角一抽的神情,都觉得好笑。
江面又破浪,这回袁彦叔看到了,小家伙还真没夸大,那大鱼仅现出水面的黑嵴就有丈长。
他把王荇抱下马背,二人沿江边行走。前方林立而起不少屋肆,还有新开辟的宽道,道上的车痕多而深,令袁彦叔想起清河庄的匠人迁徙。
对面缓步而来一群人,后方是十数牵马的强壮部曲。前面行走的,是三个郎君和三个幼童,幼童中有两个是女童。男童是谢据;穿着最俏丽、黑衣黄裳的女童,是司马南弟;另个白衣粉裳的,是卞恣。
袁彦叔牵紧了王荇的小手,这孩子还想着刚才的大鱼,遗憾道:“若我阿姐在就好了,她一定能造出把大鱼钩出江面的利器。”琇書網
王荇声音并不高,可司马南弟耳尖,立即道:“真敢吹!”
阿荇知道这些人来历不凡,惹不起,怕袁阿兄为他出头,先仰起脸向他笑笑,快速跟这些人错过去。
谁知,袁彦叔戴着笠,都被对方一个郎君识破身份。
“是陈郡袁郎君吗?”此人笑容和煦,气质出尘,明明未及弱冠之年,偏有一种经历了岁月的稳重感。这种稳重,与长相无关。
他也向王荇笑,没有因阿荇是小童就忽视。
袁彦叔察觉不到敌意,揖礼回道:“陈郡袁乔。”
此人回礼:“琅琊王悦。”
他左边的年少郎君一听果然是陈郡袁彦叔,立即笑着揖礼:“陈郡谢奕。这是我二弟谢据。”
右边的郎君最丰神俊逸,揖礼道:“嗯嗯司马冲。”
司马南弟小抬头纹挤起,替叔父解释:“他说他是乡兵司马冲。”
“后边呆着。”司马冲揪着侄女一侧羊角髻,把她揪到身后。
司马南弟探出脑袋,冲王荇疾语道:“我叫司马南弟,南山小学学童,刚才得罪了。她是我同门。”
卞恣大方一笑:“南山小学学童,卞恣。”
王荇揖礼:“清河庄小学学童,王荇。”他的正式学童身份已经定下。
若是王葛在这肯定暗翻白眼,古人见面好麻烦,介绍完一圈,饭都凉了。
“王荇?”谢据过来,说道:“我有一位王葛同门,她阿弟也叫王荇。”
“正是我。”阿荇看向对方腰间悬挂的竹囊,“此物我认得,是阿姐和我一起制的哩。”
司马南弟撅着嘴甩开叔父,和卞恣手拉手过来:“那你刚才讲的话就不是吹了。”
小童们结友,郎君们也面向江面交谈。
王荇不知王悦是谁,袁彦叔知道。对方很早就出仕治事,贤名远扬时,他还在陈郡族地被长辈监管着诵书呢。
王悦,字长豫,是王恬的长兄,会稽郡太守王茂弘的伯公子,清河庄之主。
谢奕,未取字,会稽郡郡尉的伯公子。
司马冲……成帝之后,皇室宗族基本无封地,此人居荷舫乡,最远扬的事迹,就是和王葛粪战,打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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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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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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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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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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