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王二郎刚从苇亭回来,结果听阿父说要迁至苇亭,怎能不急!“苇亭多荒啊,到处都是比人高的野苇,还有茅草,天又这么冷,到了那住哪……吃、啥……”
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阿父已经拿起扫灰的小笤帚。
王翁:“我没讲完前,谁再插嘴,我就揍到他整个正月都别想说话!迁去苇亭是不得已,一是阿葛再归家,能少一日奔波;二是桓郎君许虎头在仲秋时候,去清河庄小学读书,跟阿葛一样,也是正式学童,此机遇难得,但虎头年纪小,经不起折腾,迁至苇亭就好多了,一日就能至清河庄;三则,桓郎君当了苇亭亭长,必定时常住在苇亭,虎头过去,才能继续跟着桓郎君诵书识字;四则,也是最重要的,桓郎君对咱家有恩,到了咱报恩的时候了,他这亭长不好当啊,头件要办的,定是开荒!”
剌、剌……
老人家话一歇,就听到二郎急的挠膝盖的动静。王翁瞪住这憨儿,瞪到二郎反应过来,赶紧把俩手都背到腰后。
王葛姐弟、王菽、王蓬兄妹都低下脑袋憋笑。
王翁继续:“苇亭周围都是野苇、茅草,需得把它们扎进地底的深根都翻出来、来回犁多遍才能耕种。桓郎君总共才从浔屻乡收二十户难民,季春前紧着干,才能开出几亩荒地?咱能帮一些是一些。所以既然要迁,就早迁,元宵一过就迁。接下来,我说说家里这些财物分配。”
“二郎,三郎啊。我、你们阿母、阿菽、阿蓬和阿艾,这次都跟着长房迁走。”老人家右手的笤帚一下、一下敲着席面,没人敢打岔。“开荒不易,不能为了迁去苇亭,把家里的地荒废喽,所以我作主,雇两户佃农,桓郎君会帮着将契立好,四成田租,先赊口粮,雇期暂为两年。头一年、至九月交租前,赊给佃户的口粮全由长房出,这九个月的口粮,不必还给长房。牛、车、木犁、农具、杂物屋所有的新粮、酱,都给你们留下,陈粮我们带走。好了,就这些。现在轮到你们说。二郎,从你们次房开始,有何不解、不愿、觉得不公的,都可提。你们说完,三房说。”
王二郎刚才确实一肚子话,但是他要问的,阿父都解释了,于是他拽一下长子的胳膊:“阿禾说。”
王禾顶着大父严厉的目光,还是恳求道:“我、我也想跟大父去。”
歘歘歘歘歘……
周围看过来的眼神无声,但王禾却好似能听到这种动静。
王二郎:“啧?说甚呢?”
王翁:“你闭嘴。阿禾说。”
王禾:“我想跟着两位铁郎君学本事。大父,我不怕苦,我会好好开荒,不耽误地里的活,但我不想一辈子只种地,我想、就是想学本事!带我一起去吧大父!孙儿以前有不懂事的,以后都改!大父!”他叩首,声音哽咽。
王翁轻叹声气,其实阿禾的念头,他早看出几分。每次铁风或铁雷来时,阿禾都主动的倒水,十分识礼,铁雷赞许过阿禾,许阿禾摸过弓箭。“两户佃农,咱家的地够用了。二郎,你是他阿父,若阿禾也离家,你可舍得?”m.xiumb.com
“舍得!舍得舍得!就是……他想学本事,人家铁郎君也不一定愿教。”
“不试试咋知道?”王翁这一语,王禾喜极而泣。他了解阿父的脾气,他若执意去苇亭,阿父定能应,他怕的是大父不应,没想到大父不仅不拦,还为他劝勉阿父!
王禾之事就这样定下来。
王翁看向王菽。
王菽:“我听大父的。就是……阿父,你能不能常来瞧瞧我。”她说着瘪起嘴,抹着泪,“我舍不得离开阿父,阿父一定要常去苇亭啊。”
“哎!哎!”王二郎也眼泪汪汪,看向阿父、阿母,俩手朝胸膛点着,激动道:“不差我一个了,也带……咳!”可惜父女情深随着笤帚的举起而断裂,使劲咳一声后,他对着同样不敢再哭的阿菽道:“到苇亭后,看好阿艾,帮着烹食、开荒。对喽,割下来的芦苇正好学草编,还有还有,多编些草鞋,阿父去看你时捎回来。”
“嗯,嗯。”王菽连声而应。
次房这就算都无事了。
王翁:“三郎,你说。”
王三郎抬起头,下颌可见的抖动两下,说道:“阿……父,你没……没说分钱。”
贾妪惊望此儿,突然有种不认识三郎的陌生跟寒心。
王翁一个眼神安抚住老妻,问道:“三郎一直在惦记那四贯余钱吧?”
“不,不是儿惦记。两户佃农啊,每天都在赊给他们粮吃,顿顿都是钱……”
“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此钱长房出!一直出到九月收庄稼!且佃户自搭草棚,住在田坡,每日能比咱自家多忙碌两个时辰,至少能再开两亩荒地。”
“可咱没分户。”
“你说啥?”
“咱没分户,那四贯余钱就不算是长房的。”
贾妪实在听不下去了,抢过笤帚砸这不孝儿的背,一边砸、一边骂:“你个畜牲,这钱是阿葛挣的,不算长房的也算我和你阿父的,咋都轮不到你,你个畜牲,自己没用,还想贪长房的钱!”
“阿母啊!”王三郎任凭打,磕低了头,哭着吼道:“儿就是这么没用,咋整啊?啊?阿父、阿母,你们想过没,儿天生就是这么没用,就是只会种地!你们撇下这么无用的儿,但凡旱、涝,儿自身就吃不上饭了啊!儿就是因为没本事才害怕,才盼你们能给儿留些梯己钱啊!呜……儿无能,儿胆小,儿懦弱,儿自己能不知道么?呜……”
贾妪扔掉笤帚,抱住三郎的背哭:“你咋这么会气人哪,你这不孝的竖子。”
王翁眼眶湿润,仰一下头,眨掉湿意,说道:“三郎,你有无想过,阿葛没挣来这四贯余钱,怎么办?难道过不了日子么?”
王三郎仍叩着头,道:“若无此钱,阿父,你们应当也不会去苇亭的。”
王葛凝视三叔,真没想到啊,三房卑劣的根源在此!以前有姚妇在前,三叔什么都不必管,只需扮演成一个老实人、忍气吞声者就足够了。姚妇离开后,换成王竹……,不,因为三叔的懦弱,逼的王竹早早跟姚妇学的狭隘、刻薄、争抢,王竹小小年纪变坏、阴沉,其实罪魁祸首也是三叔!
所以三叔并不是今日突然变了,有胆顶嘴了,而是知道再不争、再装老实人,大父就带着自己这房去苇亭了!他知道再不争、再不撕破脸,就没机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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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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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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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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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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