镗!镗!镗!
“于林之下……于林之下……向南而行……向南而行!”
冬!冬!冬!
王葛一下惊醒。
冬冬冬的动静比梦里还吵,原来是外头修路的夯地声。
“阿姐醒了?”王荇端着木盆从外头进来,这是给阿父洗漱的。“阿姐你别出屋,我去端盆。”小家伙生怕阿姐不用他帮,急慌慌端起王葛的盆出去了。
王葛穿上鞋,再回想梦魔中的遭遇,除了凌乱的似是鼓声的动静,其余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早食过后,王翁和二郎搭张户的车去野山,今天格外冷,必须多多备柴。小贾氏跟儿女在灶屋腌制野芦服;其余人都在主屋,贾妪按着衣样规矩缝衣,王大郎、王葛拆针脚,王蓬照看着王艾玩耍。
王荇则独自在外间,打开半扇门,对着光亮练字。
王艾每次想过去找王荇,都被王蓬好言哄回来。王葛见状,小声夸道:“阿蓬懂事不少。”
王大郎:“这事得感谢桓公子,他给虎头讲道理、说典故时,许阿蓬旁听,阿蓬都能听进去。”
王蓬听到伯父在夸自己,蹲过来道:“从姐,我真的都听进去了,桓公子还夸我哩。”
王葛用脑袋一抵他:“夸对了。”
贾妪一直看着大郎在拆线,既怕剪刀伤着他手、又怕绞坏了布。可是盯着盯着,发现大郎别看摸索着慢,但干的挺好。
王葛瞧出大母的揪心,说道:“我想一天拆完,就求着阿父帮忙。明天我得给恩人制不倒翁了。”
贾妪:“对,那是正事。”
王大郎眼疾,最怕拖累家人,也怕每次想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时,家人总不让他干。拆了一会儿线,发现没人叫他歇着,他心里是真正欢喜。
灶屋。小贾氏把芦服切了长缕,过沸水,捞出后分在三个瓮里,倒上盐巴,母子三人一人一个瓮,将芦服条搓匀盐。
小贾氏:“阿菽,下午你别跟着我们,你从姐去哪、你跟去哪。往后都是。”
“好。正好从姐在拆衣,我下午去搭把手。”
“你、你个蠢货!”
王禾“噗”的喷笑。
王菽委屈的眼含泪,不明白自己哪蠢了?
贾舍村东西向的新道上,袁彦叔把桓县令的手书交给桓真,再把近段时间调查的贾地主家的事告知:“可惜了贾太公,数十年积的仁善,都要被长房贾风败光了,这厮愚弄村邻,却不知自己才是个蠢货!”
桓真早起时抹了一层厚面脂,这会儿早被尘土扑的黄一块、乌一块的,不过他也不在乎,先大体看一眼手书所述,然后装回信袋,说道:“人要找死,挡都挡不住。朝廷终于要对羌胡用兵,才下发制器令,所有器模均出于将作监,都是一一登记在册的。如此严肃之事,贾风竖夫也敢在这种时候效彷,坑自村百姓!”
他二人交谈之事,正是贾妪接的制裋褐的活计。
王葛还真防备对了!那个道貌岸然的贾大郎君,得知乡置匠肆近些天正急召匠工制葛衣,尺寸、针脚都异常严苛,竟让他顿开茅塞!然后自制衣样,针脚等距。就等着村邻制完,以针脚不合规为由,少给村邻兑粮、或将窖中存放的霉粮掺进去。
制器令是为了应对朝廷重大事件的,规矩准绳自然严苛。贾风一个寒门地主,制寒衣是卖给普通布肆的,所以这批活计,纯粹是拿贾舍村一众百姓当傻子,把所有人都当成他家的劳力了。
袁彦叔问:“桓郎想如何处置?”
“贾太公既然为善,就得还老人家善报。给贾族一次机会,找人提醒贾太公。”桓真咬重“一”字,袁彦叔明白了。此类事再有,这个小庶族就完了。
“那我去乡里,由乡吏提醒为好。”
“再去趟县邑,多买些面脂。”
袁彦叔的眼神明显在说:你抹的够厚了。
桓真“啧”一声:“我送人!”
袁彦叔挑下眉毛走了,想像着桓郎回到都城,面对一群世族儿郎时,会不会也时常来声“啧、啧”。
桓真大半心思都在琢磨族叔手书里的话,没意识到自己已有瓿知乡口音了。
桓县令告诉桓真,犯桉隶臣隐匿的弓弦原委已经查清。此犯出身宣城郡一个擅制弓的庶族,举族被判罪已经近十年了。当年那桩桉子,廷尉府怀疑此族还擅制弦,但抄家、审问均一无所得,不过还是将此疑点写入桉卷。似凶犯这样不涉主罪的族人,被判的是十五年期。
凶犯之所以杀死那个叫胡夫的,是因为胡夫时常骚扰一个隶妾,那隶妾是凶犯的心上人,时常向凶犯哭诉烦恼,且有了寻死之心。凶犯愤怒渐盛,终动了杀人之心。
杀人过程其实很简单,胡夫几乎每晚子正时刻都会去趟茅房,凶犯提前过去,牛筋弓弦细而利,两个呼吸间就勒死胡夫了。
此族藏匿的大量弓弦已被找到,所以曾涉主罪的,肯定全部问斩,不涉主罪的,均会被重新量罪加重刑期。这便是凶犯想咬舌自尽的原因。
桓县令在手书末尾吩咐了两件事:
一是查那隶妾,是否为杀胡夫的同犯;
二是勿只要不倒翁。
“勿只要不倒翁?何意?”桓真怀疑的目光投向王户方向。跟王荇他阿姐有关?ωωω.χΙυΜЬ.Cǒm
傍晚间,王三郎憔悴不堪的返家,脸两颊冻的皴紫。“阿葛回来了。”
“三叔。”王葛已经将缝错针脚的裋褐全部拆完,知道三叔跟大父母有话,就拉着从妹王菽离开。
王葛回来次主屋,听到阿弟正在昏暗光线的里间给阿父背书。她轻步过去,倚在门框倾听。
“然其规矩制度,上应星宿,亦所以永安也……”王荇看一眼王葛,露个大大的笑颜,继续背:“……物以赋显,事以颂宣……好了,阿父,灵光殿赋我只会背一段。阿姐!”才半天未见,就跟隔了三秋似的,他扑到跟前。
王葛刚抱起他,就听到主屋那边传出来的训斥声。
王大郎:“你三叔回来了?”
王葛姐弟坐于阿父对面。“是。他自己回来的。”
“虎宝不必担心这个。王竹就算跟回来,你大父也会重新将他遣走。”
“我知道。那孽障岂配我去想,我是在思量,给桓县令制什么,才够还这份恩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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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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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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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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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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