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溪查看完毕后,对沈熠点了点头,介绍道:“夫君,这两份东西确实是由内侍省下发给各宫的宫女太监的身份凭证,她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假。”
秋荷知道沈熠对她的身份仍有怀疑,于是道:“驸马,奴婢虽然离宫多年,但却清楚地记得公主殿下降生那天的事。除此之外,奴婢还知道公主殿下的生辰八字以及公主腰间的一处胎记。若是驸马还不相信奴婢的身份,不如问问这位云家主。娘娘归葬之日,云家主也见过奴婢的,还与奴婢说过话。”
眼见秋荷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沈熠要是再有所怀疑,那可就真的有些不礼貌了。赵云溪腰间有胎记的事,那只能是见过赵云溪的人才能知道的。再加上云滨看到秋荷时表现出的那种敬佩的神情,已经足以证明秋荷所言非虚了。想到这里,他不免对于自己多次怀疑秋荷的身份一事感到有些尴尬。
赵云溪注意到了沈熠的神情,有心为沈熠化解这种尴尬的局面,再加上她也很感激秋荷这些对其母妃的陪伴,于是象征性地行了一礼,很是感激地道:“秋荷姑姑,这些年辛苦你了。母妃虽然不幸早薨,但有你十数年夜以继日地陪伴,她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孤单的。”
秋荷急忙回了一礼,有些惶恐地道:“殿下言重了!当初若不是娘娘的一饭之恩,奴婢及家人恐怕都要没命了。此等大恩大德,奴婢自当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娘娘的恩德,又何敢言苦。奴婢身无长技,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离宫为娘娘守灵呢。”
对于秋荷所说的“一饭之恩”的事,赵云溪自然是不知情的,因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好在贺新及时出现,请示道:“沈爵爷、公主殿下,马上就申时三刻了,该举行祭典了。”
赵云溪“嗯”了一声,对秋荷道:“秋荷姑姑,母妃的祭典要开始了,容我失陪一下。你且留在这里不要走动,等祭典结束后,我再与你促膝长谈。关于母妃当年的事,我还是很感兴趣的,可惜的是,以前一直没人能与我说这些。”
“是,殿下,奴婢遵命!”秋荷施了一礼,有些犹豫地道,“殿下,奴婢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殿下能允准。”
赵云溪已经大概猜到了秋荷想说什么,但还是假装不知情地道:“秋荷姑姑,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必这么犹豫。”
秋荷感激地看了赵云溪一眼,福了一礼道:“殿下,奴婢也想参加娘娘的祭典,还请殿下允准。殿下或许不知道,已经有六年的时间没有人为娘娘举行过祭典了。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奴婢也想参加。”
赵云溪早就猜到了此事,又感念秋荷对其母妃的忠心,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或许是由于她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祭典的事,这才无意识地忽略了秋荷的后半句话,而这正好引起了沈熠的注意。他没记错的话,当初的云家大少爷强抢民女一事与云滨无法言语、卧床不起的事都发生在六年前,而这个时间与秋荷所说的没有人为贤妃举行祭典的时间又恰好吻合。这三件事实在是太巧合了,他很有理由怀疑,云家六年前定然发生了一件不为外界所知的私密事。可是,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呢?
赵云溪注意到沈熠突然陷入了沉思,而对面的贺新等官员又表现得很焦急,于是,他轻轻地晃了晃沈熠的胳膊,有些好奇地道:“夫君,你在想什么呢?吉时已经到了,贺府尹他们都已经等得心急了,我们还是快过去吧。”
“哦,好,我们走吧!”回过神来的沈熠应了一声,晃了晃脑袋,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到一边,这才陪着赵云溪朝着贤妃的墓前走去。
仔细看去,贤妃的墓碑是以一块上好的黑色花岗岩镂刻成的,周围镶嵌着一圈白玉,显得颇为肃穆;墓堆则类似于一个覆盖着的钵盂,以皇室特供的青砖砌成。
申时三刻,贤妃的祭典按时举行。在礼部和宗正寺有关官员的指引下,赵云溪一步步地进行着祭典的各项仪程,第一项自然是“扫墓添土”了。只见她拿过一面湿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墓碑;随后,她从一名官员的手里接过一把很长的鸡毛掸子,一丝不苟地扫着墓堆上的灰尘。尽管秋荷已经提前清扫过了,可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清扫着。这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为生母扫墓,在她的眼中,这每一步动作都是神圣的。
祭典的第二项仪程是“追思感恩”。礼部虽然已经提前替赵云溪写好了一篇文皱皱的追思贤妃的祭文,但她并没有采纳,而是与其母妃说了一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心里话。自她记事起,她就知道了其母妃是因为生她时难产才不幸早薨的,而她的那位父皇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一直与她关系不睦的。这也导致她始终在内心深处认为,如果其母妃当初没有选择生下她,那就不会有后来这一系列的事。也正是由于这种歉疚的心理,她才要借着追思其母妃的机会,诚恳地、真挚地向给了她生命的母妃道歉,并祈求得到母妃的原宥。
赵云溪这番墓前的独白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共鸣,沈熠自然不必多说。在他前世时,他的母亲就是因为在生他时落下了病根,后来又一直辛苦操持家里,拉扯他长大,最终沉疴难医、不治而亡,这也使得他一直对于母亲的死心怀愧疚。正如赵云溪一样,他也时常会想着,若是母亲当初没有选择生下他,自然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令人感伤的事了。因此,当他听到赵云溪的自我谴责时,他也有了相同的情绪,眼眶瞬间就泛红了。
除了沈熠外,芸儿和姜姝两个人都是由于家中遭遇了天降横祸,从此与亲人天南海北,甚至阴阳两隔。当听到赵云溪对贤妃深切的追思后,她们也都有了相同的情绪,一时间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睛。尤其是芸儿,本就感性的她竟然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使得沈熠也顾不上感怀了,急忙安慰起芸儿来。
接着便是文竹和兰儿,她们都是赵云溪的身边人,对赵云溪的了解甚至远比沈熠多,自然知道赵云溪心里的苦楚。因此,当她们听到赵云溪的自我谴责后,内心最深切的感觉就是心疼。作为一同经历过悭德殿那段日子的人,她们比更能理解没有生母照拂的赵云溪这些年来过得有多么酸楚。
人群外的秋荷因为感念贤妃当年的恩德,自从祭典一开始,她便已然泣不成声了。后来又听到了赵云溪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虽然不知道小主子赵云溪这些年的生活,但也能从过往的宫廷生活中联想到一些令人心生不忍的事,不免又怀念起贤妃在世时侯的事情了。
至于贺新等一众官员,他们虽然无法,也不敢与赵云溪感同身受,但由于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圣人的教诲在,他们多少还是生出了有些感伤。尤其是几名家中高堂已经辞世的官员,在听到赵云溪这别开生面的追思祭文后,心里都迫切地产生了一股回家拜祭父母的情愫。
“追思感恩”的仪程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直到赵云溪乃至场中所有的人的情绪都渐渐稳定后,礼部的官员这才宣布进行第三项仪程,即“供奉祭祀”。
“供奉祭祀”共有五个环节,分别是进献菊花、摆放祭品、焚香烧纸、洒酒祷告、跪拜叩首。这项仪程是整个祭典的核心,因而沈熠便陪着赵云溪一同进行。
当进行到“洒酒祷告”这个环节时,沈熠注意到禁卫队长严鸿一脸焦急地看着他,像是有话要说。他虽然心有疑惑,但并没有丢下赵云溪一个人完成,而是给了严鸿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直到陪赵云溪进行完“供奉祭祀”这一项仪程后,他才寻了个借口来到严鸿身边。
“严队正,发生什么事了?”沈熠开门见山地道。说着,他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进行最后一项祭典仪程的赵云溪,很明显心有歉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严鸿也算是对沈熠有了基本的了解,知道沈熠是什么样的脾气,故而也不绕圈子,躬身抱拳道:“回沈爵爷,场外有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说是冤情要向公主殿下和贺府尹上诉。但具体是什么事情,那妇人却不肯说,只是说是要等见到公主殿下才可以开口。”
闻言,沈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觉得这件事情太诡异了。其一,赵云溪此次南下并没有表明身份,截至目前,除了现场这些人外,就只有云家的人知道,可云家的人都被衙役和他的护卫围在了云家大宅,根本出不来,那名中年妇人又是怎么知道赵云溪的身份的;其二,在他的认知中,那名中年妇人若是有冤情上诉,最基本的流程应该是拿着状纸到曲硕县衙去敲鸣冤鼓,而不是直接来找赵云溪和贺新。想到这里,他有些好奇地问道:“严队正,你可知道那名中年妇人叫什么名字吗?”m.χIùmЬ.CǒM
严鸿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正要解释时,沈熠却抢先道:“算了,你带我过去吧。贤妃娘娘的祭典还没有结束,小九和贺府尹暂时也抽不开身,我去看看吧。”
“是,沈爵爷,您这边请!”严鸿急忙应了一声,侧过身子在前面带路。
来到场外,沈熠一眼就发现了严鸿所说的那个中年妇人。原本他还没有将严鸿所说的“衣衫褴褛”当回事儿,可当见到面前这妇人时,他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夫人的穿着简直与贫民窟的乞丐无异,全身上下打满了补丁,而且颜色也各不相同,若是干净一些,他定然会以为那妇人穿的是是什么人送的百衲衣呢。
沈熠看着那妇人,那妇人也看着沈熠。两人对视了数息,终究还是沈熠没耐住气,有些怜悯地道:“大娘,不知道你有什么冤情,不置可否先与我说说?不是我夸口,公主殿下与贺府尹能解决的事,我也能帮你解决的。”
那妇人很明显不相信沈熠的话,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固执地道:“老婆子就要找公主殿下贺府尹大人,除了他们两位外,除非是那位姓沈的爵爷来。”
“我就是那个姓沈的人,我叫沈熠。”沈熠急忙道。他原本还担心那妇人太过执拗呢,不成想那妇人却主动地给了他一个折中的方案。不过,就是因为这后半句话,更让他对那妇人的身份和此来的目的产生了好奇。
“你就是沈爵爷?你没有骗老婆子吧?”那妇人的眼神中也充满了警惕,很是怀疑地道,“老婆子听说沈爵爷衣容华贵,是个很注意形象的贵公子。可你却穿着一身素衣,而且身上全是土,老婆子不相信你的话。”
沈熠有些哭笑不得,微笑着解释道:“大娘,我穿着素衣是因为我刚才正在这里祭拜一位长辈,身上都是土是因为我刚刚在向长辈磕头,这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妇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依旧狐疑地问道:“你当真是那位沈爵爷,公主殿下的什么马吗?”
严鸿被那妇人的话逗乐了,很努力地憋住笑意,认真地介绍道:“大娘,是驸马。这位真是沈爵爷,也是公主殿下的驸马。你看我,我就是沈爵爷和公主殿下的护卫。公主殿下暂时有事抽不开身,你要是有什么冤情,跟沈爵爷说也是一样的,沈爵爷一定能给你做主的。”说着他还拍了拍身上的盔甲,像是在炫耀一般。
或许是严鸿身上的盔甲得到了那妇人的认可,当严鸿介绍完沈熠的身份后,他“嘭”地一下跪倒在地,哭诉道:“沈爵爷,老婆子有天大的冤情啊,请您为老婆子一家做主啊。”
沈熠被那妇人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扶着那妇人的小臂,连连劝道:“大娘,你别这样,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不,老婆子好不容易等到了能为老婆子一家做主的贵人,要是沈爵爷不答应老婆子的请求,老婆子就跪死在这里。”那妇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按住沈熠要扶起她的手,毫不退让地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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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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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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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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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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