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似乎察觉到了沈熠的不解,很是恭敬地介绍道:“沈爵爷,是这样的。三天前,府衙来了一名影龙卫的上官,带来了陛下的旨意。旨意中说,同安公主殿下明日就要到云州府祭拜云昭训,让云州府提前以妃的位份准备好一应祭祀物品和祭祀流程,并于今日早晨在此迎候,随后陪同公主殿下一起到曲硕县云家,也就是云昭训的母家去祭拜云昭训,但不得提前告知云昭训母家的人此事。下官接到旨意后,立马命师爷去准备一应祭祀物品,又提前处理完府衙的公务。直到昨天下午,下官方才带着府衙大小官员连夜赶路,终于提前来到了两府交界处,等到了公主殿下和沈爵爷。对了,怎么不见公主殿下的车驾呢,不知还有多久抵达此地?”
沈熠这时终于听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随口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很有理由怀疑这件事应该是圣帝对赵云溪和亡故多年的云昭训的一点弥补。无论是下旨让贺新这个云州府尹及其属官在这里迎接赵云溪,还是偷偷摸摸地将云昭训的太子之妾的位份提升到皇帝之妃的位份,放眼整个天下,也就只有圣帝有这个权力和资格做到这些。不过,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若是赵云溪知道这件事,她会如何面对。毕竟大家都知道,一直以来,这对父女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好。
“贺府尹,小九在后面休息呢,我让我这护卫回去说一声,她马上就会过来的。”沈熠道,“我们也是因为发现了你们守在这里,以为这边出了什么事,我这才亲自过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若有失仪之处,还请贺府尹不要怪罪。”
“下官不敢,有劳沈爵爷的护卫跑一趟了!”贺新的语气中充满了恭维。若是没有那道旨意,他自然不会将一个子爵放在眼里,即便这位子爵是镇国侯的公子。但是,自从他收到旨意后,他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尽管此前朝野一直盛传,圣帝与这位同安公主的父女感情很是一般,但毕竟没有人目睹过。尤其是在收到这道旨意后,他便怀疑圣帝还是打心底里疼爱这个公主的,以前的传言多半只是个误会。因此,当他在面对身为公主驸马的沈熠时,态度远比以前要谦恭。
沈熠点了点头,转身对姜姝道:“姝儿,麻烦你跑一趟,回去告诉小九,这里有人要见她,让她稍微准备一下。”
姜姝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沈熠则与贺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既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想趁机多了解一下有关云州府的事。
听到有人要见她,赵云溪自然心生好奇。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远门,怎么刚到云州府的地界,就有人要见她呢。她很想向刚才跟着沈熠的姜姝多打听一些消息,可姜姝只是有些抱歉地摇了摇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见状,她也就没再多问,心想等下见到人之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于是吩咐队伍继续前行。
见到渐渐驶来的甚是豪华的马车,贺新已经大致猜到了马车内的人就是他要等的同安公主。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询问似的看了一眼沈熠,毕竟如今已经见到沈熠了,若是再用疑问的语气见礼,且不说会闹出没必要的笑话,万一再因此得罪了赵云溪,那可就追悔莫及了。
马车刚一停稳,贺新便急忙迎了上去。一众护卫本能地就想阻拦,但在看到跟在贺新身后的沈熠的眼神示意后,纷纷让开了路,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警惕,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来到车前,贺新整理了一下衣冠,不卑不亢地躬身施礼道:“下官云州府尹贺新,率府衙全体僚属,恭迎同安公主驾临。”说着取下自己的鱼符,递到窗口前。
车厢内的文竹掀起车帘,接过证明贺新身份的鱼符,转交给赵云溪,随后退回原位,将车窗的位置让了出来,使得赵云溪刚好能看到车厢外的贺新。
“原来是贺府尹,有劳了。”赵云溪早就从贺新的着装上确认了其身份,故而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手中的鱼符,然后十分优雅地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经证实了贺新的身份。可很快,她就看到了站在贺新旁边的沈熠,当时便不再端着架子,开心地道,“夫君,我们已经进入云州府的地界了吗?”
沈熠扫了一眼脚下的界碑,假装思考了片刻,坏笑道:“没有啊,这里是定州府与云州府的交界处,只有通过面前这块界碑,才能算是真正地进入了云州府。”
赵云溪将头伸出窗外,看向沈熠所说的界碑,很配合地道:“原来还没到啊,刘三,再往前走两步,快些进入云州府。贺府尹,这是你的鱼符,收好了。还有,你往后退一下,小心被马车撞到了。”
等彻底进入云州府的地界后,赵云溪跳下马车,舒展了一下筋骨,随后走到沈熠身边,旁若无人地靠着沈熠的肩膀,懒洋洋地道:“可算是到了,夫君,我现在总算理解你为什么总喜欢赖在家里了,这一路上太颠簸了。”
若是以前,赵云溪自然要严守“女四书”的要求,绝不会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可与沈熠相处得久了,接受了很多新鲜的夫妻相处之道,她也渐渐地将以前那些腐朽陈旧的思想抛于脑后,选择与自己和解。尤其是在子爵府时,由于没有外人干扰,她可以过得更加随心所欲。不过,当她在面对皇后等人时,她还是选择做回以前那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毕竟沈熠不止一次地与她说过,思想观念的改变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他们更难以改变长时间形成的思想观念。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一些曾经梦想改变现状,最终却被世俗的现实狠狠地教训过的人。正因为吃过这种亏,他们才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女再吃这种妄图改变的苦。时间一长,一代又一代的人或自愿、或被迫地沉溺于相较而言的“舒适区”中,再也不愿意改变现状。除非有数个或数十个不怕牺牲、不怕吃苦的人前仆后继地站出来,将那些陷于“舒适区”中的人叫醒,带领他们走上更光明的未来。这样的人,我们一般称其为“伟人”,但很明显,沈熠绝不是、也不愿成为这样的人。
一旁的贺新毕竟是科甲出身的正经读书人,在目睹了赵云溪与沈熠的亲密相处后,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只得收起鱼符,默默地低下头,假装没看到刚才那一幕。好在其他官员这时上前来向赵云溪见礼,他便不动声色地让开了位置,从这尴尬的氛围中抽身出来。
这些官员都是云州府府衙的僚属,位于贺新之下,有司马一位,司功、司仓、司户、司法、司兵、司田等曹参军各一位。其中,司马虽然官封五品,但没有实权,朝廷往往以此官位安置闲散官员。然而,若是府尹之位空缺,司马可以暂时代理州事。至于司功、司仓、司户、司法、司兵、司田等曹参军,他们被称为“判司”或“六曹”,具有实权,负责处理地方各方面的政务。
一众僚属见礼完毕之后,便依次退到了躲避尴尬的贺新身后。在沈熠的提醒下,赵云溪也注意到了贺新的情况,于是松开沈熠,站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道:“贺府尹,本宫刚才忘记问你了,你是怎么知道本宫今日来云州府的,为何又将府衙僚属全部带了过来,你可知这样并不合朝廷的规矩,你就不担心被弹劾吗?”
听到赵云溪聊起了正题,贺新也端正了神色,将他先前与沈熠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并特意强调,他都是圣帝的旨意行事的,希望赵云溪能见谅。
赵云溪神色淡然,沉吟片刻后,直入主题地道:“依你所言,本宫此次前来祭拜母妃的事,云州府已经做好所有的安排了,本宫只需要人到场就行,是吗?”
“是,公主殿下!下官已经备好了所有的祭祀物品,目前就放在曲硕县县衙;有关祭祀流程,朝廷专门派来了有关人员负责,包括礼部祠部郎中江纶江大人、宗正寺陵台署陵台令杜镇杜大人及其他有司。”贺新进一步介绍道,“除此之外,下官还请来了云州府白云观的虚元道长,准备设立一个祈福道场。这些人目前已经启程前往曲硕县了,今晚会在曲硕县的绛亭驿休息,明日一早与公主殿下一同前往墓地。”说罢,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远处的骑在马上玄策,不知在想些什么。
玄策自然注意到了贺新狐疑的目光,但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或做什么。可就是这一笑,却使得贺新心里有些发毛,荒谬,慌忙转过头,不敢再看下去。m.χIùmЬ.CǒM
“有劳贺府尹了。”赵云溪点点头道,“贺府尹,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应祭祀流程,本宫就不添乱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本宫听你的计划。只要能保证母妃的祭典顺利举行,本宫一定重重有赏。”
贺新心下大喜,但面上却装得风轻云淡,躬身道:“多谢公主殿下,下官但尽职责,不敢有所奢求。公主殿下,此地距离曲硕县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但如今已经午时了,故下官斗胆建议,公主殿下不妨先到就近的鲁王镇用膳,稍作休息后再启程,赶在晚上城门关闭前进入曲硕县,等明日下午申时前往墓地举行祭典。下官此前派人算过日子,明日并不是很好的祭日,但申时三刻却是明日最适宜祭祀的时辰,因此……”
赵云溪看了一眼沈熠,想征求沈熠的意见。她刚才一时心急口快,没有问沈熠的想法,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全都交给了贺新安排。可很快便回过神来,察觉到了不妥,故而这次主动地向沈熠征求意见。
沈熠自然明白赵云溪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微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贺新的安排。与赵云溪成亲这么久以来,他尽可能地使赵云溪改变了许多传统的思想,可在夫妻关系方面,赵云溪却固执地坚持所谓的“夫为妻纲”,使得他却很难将他接受的“夫妻平等”灌输给赵云溪。不过他也没有放弃,一直在寻找更好的机会。.
见沈熠也表明了支持的态度,赵云溪也就放下心来,当即吩咐道:“贺府尹,就按你的安排来吧,我们先去鲁王镇吃饭休息,随后出发去曲硕县。”
“是,公主殿下!”贺新很是干脆地应了一声,随后有些忐忑地道,“实不相瞒,下官来这里之前已经包下了鲁王镇最好的酒楼,让他们预备好酒菜,随时为公主殿下,还有沈爵爷接风洗尘。下官没有提前向公主殿下请示,擅自安排了这些,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这有什么好恕罪的,你不过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我又岂能这般不讲道理?”赵云溪也适时地改变了自称,与贺新客套道,“再说了,你又不能确定我什么时候会到这里,又要上哪儿去请示。你也不用太紧张,我和夫君又不是吃人的怪物,你何必这般拘谨呢。夫君之前说过一句话,叫作‘强龙难压地头蛇’,这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也很附和我们目前的情况。贺府尹是云州府的父母官,熟悉这里的人文地理,我和夫君远道而来,对这里的了解非常有限,还要多仰仗贺府尹照顾呢。”
赵云溪这一连串体贴的话令贺新受宠若惊,也使得他稍微放松了下来。当然,他也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真的当起“地头蛇”来。于是,在赵云溪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刻,他立即抱拳道:“多谢公主殿下体察下官!公主殿下,请上车吧,我们马上就出发。此地距鲁王镇不过半个时辰,很快就可以到了。”
赵云溪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在沈熠的劝告下转身上了马车;沈熠则翻身上马,与自己的火焰驹继续培养感情。姜姝和玄策依旧一左一右地跟在沈熠两侧,在贺新等人的带领下,朝着鲁王镇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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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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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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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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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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