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熠的努力劝说之下,柳含烟终于饶过了沈泓。夫妻俩成婚这么多年,这还是柳含烟头一次对沈泓这么生气。气的不是自己的儿子遇上了麻烦,而是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竟然故意瞒着自己这些事,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当家女主人放在心上。可儿子毕竟是自己受苦受难生的,又前后遇上两次生死危机,她就算再生气,也不忍对沈熠动手,就只能委屈沈泓了。
柳含烟看了一眼一脸歉意的沈熠,埋怨道:“你爹是个老糊涂,你是个小糊涂。说说吧,你们两个糊涂蛋打算怎么应对?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沈家已经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宫里会怎么想?一个手握兵权的侯府,在已经与皇室公主有婚约的前提下,又与亲王府牵扯到了一起,再加上你那个敏感的身份,娘真的担心陛下会鱼死网破。”
“娘,这您就放心吧!陛下由于有太祖皇帝的遗命和道宗在,即便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他也不会轻易对我动手的。”沈熠道,“再加上侯府在朝中的影响力,又有凌亲王府的支持,陛下也会有所顾忌。最重要的是,陛下志向远大,有志于统一五国,孩儿就投其所好,决定帮他实现这个宏大的理想。在这个目标实现之前,只要陛下不犯糊涂,他也不会自毁长城的。”
“你真的有把握?”柳含烟担心地道。不是说她不信任沈熠,实在是这件事影响到的人太多了,稍有意外,不仅是镇国侯府,还有她的母家柳府,甚至是凌亲王府都会受到牵连。
“娘,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孩儿有心去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因此,您就不要担心孩儿啦。”沈熠笑道,“您现在要帮孩儿想想,以后该怎么面对九公主和明月郡主,他们可是堂姐妹,孩儿现在是真的头疼。”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娘也头疼。”柳含烟没好气地道,“以前担心你不好说亲事,现在倒好,一来来俩,不仅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关系还不一般,你自己头疼去吧。”
“爹……”沈熠见柳含烟不管了,只得委屈巴巴地向沈泓求助。
“你小子自求多福吧,爹也是头一次撞见这种事,哪有什么办法。”沈泓有些不满地道,“一个皇家公主,一个亲王郡主,要真的全下嫁于你,光是名分就是个大问题。”
“名分能有什么问题?”沈熠不解地道,“爹,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可千万别乱说,这两位可都没说过愿意嫁给孩儿,现在顶多只是暧昧阶段,说这些都太早了。”
“你就嘴硬吧。”柳含烟笑道,“九公主要是对你没意思,何至于在听到你被刺杀后就偷偷溜出宫来看你;你要是对九公主没想法,又何至于先送东西,后又设计头饰?至于明月郡主,娘虽然不知道你对她的心思,但她对你却是很喜欢的,尤其是看你的那眼神,娘一个女人都觉得炽热。你要是对人家也有想法,就大大方方地承认;要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就跟她好好地说清楚,千万不能糟蹋人家的感情,知道了吗?”xǐυmь.℃òm
“是,娘!孩儿会好好想清楚的。”沈熠郑重地点了点头,向柳含烟、也向自己保证道。
“那就好!你跟你爹聊正事吧,娘先出去了!”柳含烟察觉到沈熠还有话没说完,想来是与朝局有关。于是在叮嘱完私事之后便离开了,将书房留给了父子二人。
“熠儿,有事就坐下说吧!”沈泓也感觉到沈熠心中有事,只是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谢谢爹!”沈熠坐定之后,看着沈泓的眼睛,问道:“爹昨日可是想着向陛下请辞的?”
“你猜到了啊。”沈泓放下手中的书,笑道,“你们都长大了,爹也该为你们让路了。”
“爹,请恕孩儿直言,要是没有‘降临者’这档子事,爹上书请辞,孩儿也不会说什么。可如今这局势,爹还是要三思。天心难测,谁也不知道陛下的真正想法。如今东境局势尚不稳定,陛下还需要您镇守边疆。再加上五国大战将起,孩儿已经身在局中,日后不得不深陷朝局漩涡。如果一切顺利,沈家必定成为天下第一权臣世家。一旦缺少了倚仗,沈家的灭顶之灾就在眼前。当然,孩儿并不是说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是希望爹能记住‘有备无患’四个字。孩儿现在也是在赌,赌陛下的胸怀和度量;可一旦赌输了,一切都只能靠爹周旋了。”
沈泓陷入了沉默,有些难以抉择。沈家四代忠良,他自然不想在死后背上一个恶名去见祖宗。可沈熠是他的儿子,被难为高高在上的人无端猜疑,甚至有可能影响整个沈家,这又是他不愿意看到的。身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少”了一个大儿子,自然不想再让三儿子因为这个无妄之灾而丧命。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道:“说说你的具体谋划。”
沈熠道了一声“是”,随即说出了自己的“三步走”计划,并详细地拆解给沈泓听。
沈泓听完后,又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父子两人一直商议了半个时辰,这才打定主意。
“行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记得把你说的图纸画好,后天小朝会时,爹就上呈陛下,先把这第一步迈出去。”沈泓道。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迟疑不定,他可不是这样窝囊的将军。
“爹放心,孩儿今晚就画,明天戌时之前,一定如数交给您。”沈熠严肃地道。
“也别太辛苦了。前段时间为了救你那护卫,你也失了血气,还是身体要紧!”沈泓道。
“孩儿多谢爹关心。若是没有其他事,这便告退了!”沈熠施了一礼道。
“去吧,如今时间也不早了,听说你还请明月郡主去你那院里吃晚饭呢,可不能让人家久等了,顺便替爹问候一声。”沈泓意味深长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爹也不好多嘴,还是要自己多上点心。你娘刚才说得对,你若是真对人家没想法,就要果断一点,跟人家说清楚,千万不能犹犹豫豫的,也不能想着利用,以免伤害了人家,感情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被糟蹋的。”
“孩儿明白了!”沈熠郑重地向沈泓拜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认可了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刚进梧桐院的大门,沈熠便注意到沈煖早已带着赵文秀过来了,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打麻将呢。沈煖、赵文秀、玄彻、玄蕴四人一桌,姜姝、曾容、莲儿、彩云四人一桌。
“少爷,您回来了啊?季婶已经备好了晚饭,我正准备去老爷院里叫您呢!”芸儿一见沈熠回来,笑着迎上前来道。在她心中,只有沈熠回到梧桐院,那才代表真的回家了。
“回来了。乖丫头,辛苦你了。”沈熠摸了摸芸儿的小脑袋,有些歉疚地道。不用问也知道,芸儿肯定是临时担任起了梧桐院“主人”的身份,忙着招待沈煖和赵文秀两位客人呢。
“少爷说这些干嘛?”芸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少爷还是先回屋洗洗吧,我去打水来。”
“也好。”沈熠温柔又疼爱地笑道。这个小丫头,明明比他的年龄还小,却把他照顾得极其周到,甚至都感觉有些离不开了呢。
正在打麻将的几人这时也注意到了沈熠,纷纷向他打招呼,一时间,“小师弟”“三哥”“少爷”“沈熠”“沈公子”等称呼此起彼伏。沈熠也只得一一回应。
“沈熠,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赵文秀把手里的麻将一扔,向着沈熠跑过来。
“你慢点儿!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呢,不好好休息,怎么还打起麻将来了?”沈熠急忙道。
“哦。”赵文秀委屈地道。这让一旁的彩云看得目瞪口呆,自家的郡主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熠有些不敢看赵文秀的眼神,咳了一声道:“我不是埋怨你,而是担心你,你明白吗?”这姑娘还是他印象中那个高傲的人吗?怎么病了一场,变得这么娇弱了。
“你真的担心我?”赵文秀的脑袋突然抬了起来,眼神中也有了光,期待着沈熠的答复。
沈熠默默叹了口气。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前世时也看过不少言情小说,又跟芸儿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会不明白赵文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呢,于是微笑道:“我当然会担心你啊。走吧,我们去洗下手吧,一会儿该吃饭了。煖儿,你也来洗洗手!”
由于赵文秀的身份关系,故而在饭桌上,负责招待她的人只能是这梧桐院的主人沈熠了。尽管只是夹菜或盛汤这样简单的行为,却让赵文秀的一颗心通通乱跳。在她看来,沈熠不是把她当作身份高贵的客人来招待,而是看作他担心的人来照顾。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她都已经忘了王府的教导,跟几个丫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发什么呆呢,快吃啊。羊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这可是专门补气养血的药膳,你身体还没大好,现在只能吃这些。这有这汤也是一样的,都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一定要全部喝完。”沈熠叮嘱道,又把碗往赵文秀跟前放了放,指着那晚红枣莲子羹对芸儿道,“对了,乖丫头,这个给姝儿也盛一些,她也需要补补气血。”
“大师兄,你想吃这羊肉就吃,干嘛光盯着看?”沈熠注意到玄彻的目光时不时在那道“当归炖羊肉”上停留,却一直不下筷,有些好奇地问道。
“小师弟,师兄虽然好吃,但这毕竟是给你身边的这位做的,师兄看看就行。”玄彻道。
赵文秀脸色骤然一红,支支吾吾地道:“这位道长……师兄,你可以吃的,不用顾忌我。”
“想吃就吃!多话!”沈熠道。他也看出来了,玄彻这是在故意取笑他和赵文秀的关系。
玄彻哈哈笑道:“那师兄可就不客气了!”说着便夹起一块鲜嫩的羊肉往嘴里送。
晚饭后,沈熠让沈煖带着赵文秀回去休息。岂料赵文秀不愿意,非要留在梧桐院。沈熠只得让芸儿去安排住的地方,折腾了好久,才终于收拾好屋子。
“好了,早点休息吧!”沈熠无奈地道,“你说说你,我娘在主院给你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那里又宽敞、又舒适,你还不愿意去,非要住这里,这不是找罪受吗?记住了,回府后可不能跟王爷王妃说你住我院里啊,不然这两位一定会杀了我的。”
赵文秀点点头,反正现在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沈熠说什么她都无所谓了,只要点头就行。
安顿好赵文秀后,沈熠吩咐芸儿先回房去睡,自己还有点事要处理,今晚就不用陪着了。
芸儿见沈熠一副严肃的模样,料想沈熠说的事情很重要,可能需要保密,她也就答应了。
书房内,沈熠研好了墨,铺开纸张,开始画起图来。根据他的“三步走”计划,第一步就是设计一批更先进的军备,如诸葛连弩、陌刀、猛火油柜以及经过改进的云梯和投石车等。
在圣朝,打仗打的就是将士和军备。在同样的身体素质下,军备越好的那一方,战斗力就会越强,这也是沈熠为何要先搞军备的原因。他想先用这些更强大的军备牢牢勾起赵真的欲望,让他顾不得给自己找麻烦。而趁着这个机会,他就会将更厉害的火器提上日程。
沈熠深信“装备一批、发展一批、研制一批、预研一批”的强军策略,他决定吊着赵真的胃口,既能让赵真相信自己真的有能力助他打败四邦,统一五国,又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底牌一下子都暴露给赵真。只有这样,他才有更多的筹码与赵真谈判。
为了让赵真能够清楚地看到这些新式军备的强大之处,让赵真相信自己是真的愿意助他,沈熠将这些设计图纸画得更浅显易懂,并在没有出关键的地方都作了标注。如此一来,他的工作量就大了许多,一直忙到丑时,才基本上画完了猛火油柜的设计图。
沈熠觉得有些累,活动了一下手腕,又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好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他便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一个人影突然蹿了进来,吓了他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赵文秀。
“你……”沈熠被惊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了好几次后,终于捋顺了舌头,好奇地问道:“怎么是你?大晚上不好好待在屋里睡觉,跑书房干嘛来了?”
“我……你这院子夜里灯光太暗了,我迷路了。”赵文秀小脸一红,尴尬地道。
“是吗?”沈熠故意拉长了声音道,“我记得你可是住在东厢的。东厢和书房之间可是隔了三道走廊的,你既然迷路了,为什么还能这么巧地跑到书房来?”
“我……”赵文秀被沈熠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谎言,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总觉得今天的事不真实,上午的时候,自己都快病到不行了;到了中午,竟然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还吃到了他亲手做的粥;到了晚上,自己竟然与他住到了同一个院子中,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沈熠叹了口气,搬来一把椅子,放在赵文秀旁边,柔声道:“坐吧,我们说会儿话吧!”
赵文秀点了点头。此刻的她渐渐冷静下来了,显得很紧张。自己也太大胆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王府的清誉可就全毁了。她越想越害怕,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像是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天。
沈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可最怕女孩子哭了,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只得半蹲在赵文秀的身边,轻声道:“傻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我印象中认识的赵文秀像是一个高傲、自豪的孔雀,身上永远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走到哪都是让人仰慕的。可现在呢?你神情憔悴、精神不振,一点都不像你了。如果喜欢一个人会让你变得不像自己,那我宁愿你从未认识过我。”
赵文秀像是被沈熠的话刺激到了一般,她发泄一般地哭道:“沈熠,我真的好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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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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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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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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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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