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神女河上游两岸恢复了平常的军旅生活。
士兵的操练得热火朝天,军容日益威武齐整,后勤辎重的管理看上去较之以往更令人放心,一切都很自然而然地向着好的方向进展——这在联军众将士眼中来看确实如此,即便谁有困惑,亦不敢表露于外,近日因为私会女子发泄情绪而被开除军籍的汉人将士就是最好的警戒。
一方面,这是联军统帅自以为胜券在握,业已洞悉敌人战法后作出的应对之策;另一方面,这也是御夷镇密探在其中浑水摸鱼,扰乱联军内部所致。最后的结果,便是让贺拔兄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有利于战局,而并非是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临时慌了阵脚。
在种种自我陶醉式的幻想以及压迫限制汉人在军队中的地位与权力当中,贺拔兄妹得到了精神、权欲的满足,他们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只会变得更加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直至他们遇到真正的溃败为止。
他们兄妹二人如今就像是追逐蝴蝶的孩子,总觉得蝴蝶一定能抓住,却不知双手双脚都已被束缚,以至于只能干看着漂亮的蝴蝶从眼前飞过。
投掷病牛、尸体的投石车还在按部就班地运转;敕勒川的歌谣、舞蹈依旧在隔空传颂着;长矛兵和骑兵交替列阵,各种关于冲锋攻城的军演进行得如火如荼。
联军士兵们严阵以待,他们目视前方,胜利就在那里,百姓人民将会为他们的凯旋归来欢呼喝彩,梦中的家、谁的身影正在随风摇摆,亲切的问候正远远传来……那是父母、是妻儿、是兄弟、是邻里、是朋友。他们将会穿过荒漠草原,回到那里去。
到了某一日,他们的目光总算交汇在一处。那时还未到日出时候,天空明暗交映,在地平线附近有一条清晰的晨曦交接线,这是一种能给人带来长久沉默的美丽。
又高又黑的天空没有一朵云,整个军营漆黑一片,只有远远的东方——也就是御夷镇的方向,正有朝阳升起,强烈的光线与黑暗交叠在一起,仿佛是一只巨大的发亮眼睛眯成了缝。
守岗敬业的哨兵站立在岗位上,只待那只巨大的眼睛睁开,他们便可与同僚完成交接工作去好好休息一番。
恍惚间,有人突然敲响战鼓,接着,便有号角吹起,时人交头接耳道。
“敌袭,是敌袭!”
“东边,是东边!”
“北边的粮仓已经起火了,速去救援!”
这瞬间如同山崩地裂,所有人都开始匆匆部属防御和支援,然而方才施行几日的全新编制使得这一过程进行得十分艰难,诸将士无不心知肚明,于是乎在主将出来主持一切之前,大多将士都自发或被吩咐,选择先去粮仓救火,其中有不少是原本被吩咐作攻城排头兵的汉人。
岳青菱自知时机将至,一改往日的疯癫状态,忽然变得兴奋异常,竟趁乱从贺拔氏亲卫的软禁中逃离,独自一人找到贺拔钰儿的帐上拜谒。
是时贺拔钰儿正欲披甲上阵,然而岳青菱岂会不知对方意欲何为?只见其假意上前拿起一件臂甲递去,同时慌张地问道:“贺拔小姐,可是御夷镇的人打来了?”
“错不了!就凭他们,也想烧光我们的粮草?”贺拔钰儿把臂甲套在手上,正觉奇怪,问道:“小青菱,你怎会在这里?”
平日里看似弱不禁风,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少女此刻变得比谁都要成熟睿智。只见岳青菱脚下生风,忽地脚踏矮桌腾身而起,运双膝撞向贺拔钰儿,直接把对方骑在了剩下,随后顺势从袖间掏出一枚叶形飞镖直指贺拔钰儿面门,讲道。
“贺拔钰儿,你救过我性命,我不会杀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说罢,岳青菱见对方连连点头眨眼,像是认命了。
稍一松懈,贺拔钰儿便曲膝向后翻腾,把岳青菱的小身板撞倒在地,便即反客为主,用占据绝对优势的身体压住岳青菱,再以对方适才为自己戴上的臂甲作武器,狠狠地撞向对方的下颌。
一下、两下、三下!
岳青菱双手缠成交叉状,硬生生扛下了数次重击,待贺拔钰儿稍有力竭,她便挥动手中的叶形镖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机会。
二人像是在比赛摔跤,在地上互相角力几回合,本来贺拔钰儿凭借绝对的身体优势取胜,可是她却越来越力不从心,最终竟然倒伏在岳青菱身上,再不能直起身体来。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贺拔钰儿躺在岳青菱身上,对着她的耳朵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可曾亏待你了?我怎么……没力气了……”
“我……我哪有背叛你!”岳青菱使劲把这副装备了甲胄的躯体挪开,同时回敬道:“方才我在你的臂甲里藏了一根毒针,只要你安安稳稳地把臂甲穿上去,这跟毒针就能发挥作用——这可是苗疆的蛊毒!”
话毕少顷,岳青菱将贺拔钰儿拖行至营帐内的角落,在这个随处可见刑具的地方,她找到两副铁镣铐束缚住贺拔钰儿,然后把账内所有灯火掐灭,藏到伪装成无人在此地的模样。
“快放开我,哥哥他让我守住东大营,你不能……”贺拔钰儿整个人爬在地上,直到此刻她还想凭仅存的体力像条虫子一样蠕动至战场。m.χIùmЬ.CǒM
“贺拔钰儿,我没有背叛你。”岳青菱拖着贺拔钰儿笨重的身体,这一次,她选择把对方紧紧搂在怀里,“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会把我和那名士兵事情看得如此重要,甚至不惜为此与贺拔少将军发生矛盾……但是我知道,全靠你,我才能活下来。所以现在,该换我让你继续活下去了。”
“可恶,可恶的汉人。”贺拔钰儿自是知道岳青菱此举是谓一举多得,其一是明面上为的报恩,来让贺拔钰儿心里难堪;其二是要让前线士兵失去指挥调度,变得更加没有调度组织。
每念至此,这位鲜卑女将军竟数度哽咽,险些在“敌人”面前掉下眼泪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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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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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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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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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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