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从坳上露出丝丝尖锐的亮光,它刺破河面上的雾霭,或者说,是雾霭把亮光阻隔了,一团透明发光的氤氲仙气飘散在那条河上。
一阵风吹来,树叶飘舞,花儿摇曳,薄雾也被吹散一些了。连夜行船的人看到这一幕,本该是欢喜非常的,因为倘若没有薄雾遮挡前方,就能够少走几条弯路,尽早回到岸边。
可是,雾里边好似有个人影,正在从岸边慢慢走向河中心。
老叟大喊着:“前面何人?是人是鬼啊?”
这人影走得很慢,而且踪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寂静的河面吞没了。等到老叟穿过雾霭后,业已彻底消失不见。
回到岸上,这老叟便在不远处的岸边瞧见一双精美的绣鞋,他回头望向方才看见人影的地方,惴惴不安地坐在地上,思忖道:“莫不是那个‘女鬼’留下来的信物?”
自认为生平兢兢业业,从未得罪过谁人的老叟不敢妄动,更不敢遗漏那双绣鞋。所以,他便一直坐在岸边等,等到真正的有缘人来到。
不过少顷,便有一行人沿着河边匆匆走来。他们一边叫喊着‘湘楚楚’的名讳,一边询问清晨路上的零星行人。
问道老叟时,他便拿出绣鞋给那一伙人辨认。其中一年岁尚小,却样貌老成的姑娘抱起绣鞋便嚎啕大哭起来,直呼:“小姐!小姐!你为何要如此绝情,丢下紫钗一人。你待我如亲人般疼爱,教我读书弄琴,可惜我脑笨,却总也学不会……”
“鞋子……”另一位青衣公子喃喃着,又向他人抛去怨气,说道:“慕容姑娘,你怎能不提前告知于我?这样的事情,你们都要瞒住我不成?”
“我……我那时……那时并不觉得湘夫人是真要去寻死的,她只是心中怨恨,想要与我倾诉罢了。”
那老叟听罢,像是要道清楚前因后果一样解释着,事实上,他不过是在激化事态的发展:“此乃亲眼所见,那女鬼站在河中央,然后突然消息,只留下这一双绣鞋!”
话音未落,青衣公子便从老叟手中夺过另一只绣鞋,表情扭曲地看了看河面,又看了看鞋子,呢喃道:“到头来,她还是没有原谅我……”
“苏公子,请看……”旁边那位姓慕容的姑娘递过去一封信,信上题字绝笔。
“见信如晤。卿本权行州域之豪杰,志向远大;吾乃街头艺伶,志气短小,幸得湘君垂怜,是以跃上枝头,草民成‘凤凰’尔尔。二者相去甚远,本不该相遇,更不必相知。如今你我二人结合,实乃楚楚一厢情愿,只为报答苏君于危难中之解救,于困境时之接济。毕竟恩仇有分,情爱难别,湘君之恩此生难报,苏君之爱,此生难别。吾身可许苏君,心,却也难别旧恨……”xiumb.com
“吾身虽死,其思永存。临别之际,还望苏君珍重。身在江湖,心悬魏阙者古来有之,皆无一人可尽得逍遥自在,诚如苏君这般牵连朝中大臣者,鲜少人等可得善终。若苏君还念及楚楚之挂念,切记勿要再与朝中大臣斡旋对峙,此等金玉良言,莫失、莫忘。”
岂能说苏青对待湘楚楚不够百依百顺,千般照顾?可是湘楚楚心里比谁都清楚,即使自己的生活被安排得再妥当,也回不去从前与湘君时那样的生活,更不如那对在渡船上幸勤劳动的夫妻幸福。
有的人认为性情相似的人更可能成为朋友,性情之间存在一定差异,才会成为夫妻或者家人。其实这是一种极其错误的说法,这种说法忽略了因为性情差异所带来的一切苦难和误解,只单单看见富家女子与穷小子私奔、世家子弟迎娶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为妻这类的美好故事。
这世间仅仅因为头发颜色、皮肤颜色、外貌语言的异同便掀起过多少争端?更何况,是更为复杂的人性。
正如他们二人,苏青是典型的游侠秉性,湘楚楚则是小家碧玉之人。前者偏要在时局动荡之际方能崭露头角,一舒己志;而后者,却只在安稳环境下生活才能心安理得。
他们要真正走到一起,成为至亲、挚爱,注定要经受一番磨难,本不该相遇相知的他们,常常因为这些磨难便会从此永别。
苏青拿着一只绣鞋,呆呆地望着河中央,平日里抖擞精神的两撇胡须失去了原有的神采,他低估着:“难道,她是要我也尝尝失去爱人的滋味吗?”
“苏兄,这可不像你啊?”白凤如今就像当初面对鄂霏英之死的苏青一样嘲弄着对方,讲道:“你瞧这河面,平静非常,又不见湍流。如果楚楚姑娘当真是投河自尽,河面怎会一点动静都不见?”
“白兄,你的意思是,她……没死?”
“或许,她正在河面上的某条渡船里面看着我们。”
二人站在渡口,将这河两岸一览无遗,大大小小有七八艘渡船停泊着,不少人都是吃住在渡船上,生活也是在渡船上。
慕容嫣还在一旁安抚着紫钗的情绪,丝毫没注意到那边两位公子的对话;跑夜船的老叟看见这几位神色各异,甚是奇怪,把鞋子撂下后便速速离开,跑去吃茶喝酒了。
话说这河面上,为何总是寂静得出奇?这寂静中蕴含着一种美,就像纯洁童话中的美。在童话里面,即便是已然凋谢了的花,最后也能重新绽放;无论远去到达多远的天涯,最后都能再次相逢;今天多么狂风呼啸,最后终究回归风平浪静。
苏青顿觉释然,他对白凤讲道:“我要,铲平太平道,诛灭所有横行霸道的土豪劫匪、狗官酷吏,等到这一切都平息,或者是待我再也站不起来,再也不能飞檐走壁的时候,回到这里来……”
“苏兄?”
“她,会等我的,对吧?”
一个横行州域的大盗,在一个声名鹊起的侠客面前许下承诺。随后,苏青不忘前去安抚一下紫钗的情绪。
只见他用双指梳了梳自己的胡子,像以往那般潇洒从容地讲道:“紫钗,你姐姐生前不止一次嘱托过我,令我照顾你一辈子。只不过,像我这种登徒浪子,学会不让人担惊受怕,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哈哈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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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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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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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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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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