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被火焰和焦土包围,呼喊救助之声从未断绝。
在黑暗中,无数人搬来水桶,然后走到一个个被烧得炙红的大火球面前将其扑灭;受伤之人逐个被抬到仅剩的几个营帐内接受救助,尽管他们受伤的部位各不相同,但是痛苦却都是相连的。
这样的状况临近天明时分才得到缓和,几乎所有人都度过了一个极其痛苦的夜晚。
看着眼前的破败景象,谁能想到仅仅是在前夜,人们还在营地内纵情歌舞,像庆祝节日一样欢乐沸腾。
赵括与白凤一起指挥协助牧民们收拾残局。水源不足时,他们之中其中一个便领人跑回神女河边打水;人手不够时,他们会跟其他牧民一起去搬运伤者、运送刚需的药品、扑灭残余的火苗等等。
总而言之,除了稍懂医理的全健之人还能留在营帐里帮助他人处理伤口外,没有一人可以歇下自己的步伐。
当然,这并不表示留在营地里的人便会稍微轻松自在了些。白凤将最后一批水运回到病营内时,他发现慕容嫣竟然直接在某个病榻旁毗邻的空地里坐下并且昏睡了过去。
仍然颇有精力的赵小妹捧着一本医书四处走走看看,按照书上的内容,她已经大概掌握了几个急救的方法,至少能够从旁协助他人进行救治作业。
本来她还算得心应手、信手拈来,直至看见白凤回来她才发现,慕容嫣已经昏倒在地上许久这件事情。Χiυmъ.cοΜ
此时的慕容嫣上半身直到下巴的位置都能望见血污的痕迹,看上去是因为水源不够,而她也无暇去清理,索性随意擦了擦便回去继续救助伤者。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在这一刻不随意愿而行,在稍稍懈怠的一刹那,让她陷入了短暂的沉眠。
所幸在她面前的人只是受了轻伤,而且那个牧民在发现这位废寝忘食去救治自己和族人们的姑娘已经累倒后,很快便将本就不足的草榻让给了慕容嫣,并且略感惭愧的说道:“我们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如今却要委屈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
话到半晌,白凤便心怀好意地让他不必多言,随即将慕容嫣抱到草榻上面。可是这位鲜卑巫女还没有安稳睡上一刻,便倏地被惊醒。
她睁着惶恐的眼神,连连喘着粗气,颤抖着嗓音,说:“他……他是不是死了?他……他在哪里?”
那位牧民兄弟应道:“我在这里,我没事了小姑娘!你瞧……”说罢,他便动了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并且笑意满盈。
“我居然睡着了……”慕容嫣怯怯地回道。
“慕容姐姐,你就睡吧!大家的伤口都包扎好了,你给的那本医书真的有用!”赵小妹捧着那本书如是说道:“这是阳城的韩医师留给你的吧,他对你可真好。”
“那……还有其他人呢?那位手臂被斩断的兄弟呢?我还想用火烙之法为他止血,谁能料到……他居然在送来这里的途中便死了!”慕容嫣挥手擦了擦面颊上和衣衽间的血迹,好像还能感觉到逝者的气息一样,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明明拥有美好的梦想,嘴里还念叨着妻女,想要过上安稳的日子……”
白凤见她目前羸弱不堪的模样,很难想象她曾经触摸过多少死尸,以及别人喷溅到她身上的血液。她曾经说过,只要自己能够专心致志,便能感应到他人内心所期望的,看见别人的未来。
谁能想到她看过多少人的梦想被无情碾作尘土,像浪费空气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就此事而言,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探讨,死亡都具有绝对的悲剧色彩。
“嫣儿,睡吧。”白凤像是隐忍着一股怨气,非常克制地说了一句安慰的话:“等我把他们都救回来,贺拔钰儿只是想要报仇,想必只要我去了,他们就会放人。”说罢,白凤转身离开了营帐,正要去解开仅剩下的一匹马,打算应贺拔钰儿之约独闯龙潭虎穴。
即使接近虚脱的慕容嫣拜托赵小妹不依不饶的一路跟在白凤左右,要对方仔细想想对策,但是白凤依旧固执己见,直到临行时赵括携人前来阻止,事情才发生转变。
只见这富家公子如今也是一身尘埃泥泞,满面血汗之气。他带着适才回来营地的拓跋忡及时赶到,对那位少年剑客说道:“白兄,稍安勿躁,且听在下良言!”
“白兄,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讲道义!”拓跋忡拱手敬道:“我看见这边烽烟四起,就知道发生了大事情。所以在山麓下设好屏障后,便使人匆匆赶回来。白兄,你可不能独自一人前去!”
“那你们又有什么办法?赵兄,拓跋兄,仅凭我们这点人马,甚至连军队都算不上,我们根本敌不过他们!”
赵括道:“白兄,他们很明显是要设局请君入瓮,此等阳谋,确实让人防不胜防。可你这样鲁莽,我可不会任凭你一人前去送命!”
“赵兄,娄小姐和阿鹃姑娘都被一同捉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你利用完她们,现在又不想管她们的死活了?”
“我当然在乎!无论是她们两个,还是这里所有的牧民。倒是你这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了!”
诸位见这两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公子互相破口大骂,矛盾初现,纷纷上前劝解。
拓跋忡在旁奉劝道:“白兄弟,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与你说说。其实那贺拔钰儿,极有可能是我和我兄弟阿犷曾经救下的一个女娃子!所以,你还是带着我们一起去,我和赵公子已经有对策了!”
“噢?此话怎解?”
“贺拔钰儿手上的弩箭,与我曾经用过的弩箭非常相似。那是在小时候,我给阿犷亲手做的‘玩具’。”拓跋忡边说边慢慢走到白凤身边,接着道:“幼时我们兄弟二人父母早逝,拓跋部又不接纳白吃白住的‘废人’,所以我们从小便依靠在战场上偷盗死尸的财物为生。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说来也是惭愧。”
白凤得知眼前的拓跋忡也是战争遗孤,顿生一股亲切的感情,迎合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兄弟二人跟着拓跋部走到武川镇,接受了贺拔胜的收编。从此了无战事,我们也没了收入,便只能靠偷盗为生。有一夜我们寻到武川镇的粮仓,正要把足够几日存活的粮食盗走,谁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人突然闯了进来,手里还要挟着一个年幼的小姑娘。见势不妙,我便差阿犷瞄着那汉人的眼睛射了一箭。”
拓跋忡见白凤听得入神,便与他越走越近,说道:“阿犷的箭法倒也精准,只是那汉人瞎了一只眼不但没有退意,反而被激起了怨愤,直要向我们兄弟两个扑来。慌张之下,阿犷便把我送的弩丢弃在粮仓里边,与我一起逃之夭夭了。”
赵括旋即大喝道:“白兄,你下次可不能再意气用事,要是你没了,我怎么向慕容姑娘交代呢!”
话音刚落,赵小妹便搀着慕容嫣从赵括身后走了出来。
赵小妹问候道:“拓跋大哥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幸好有你,不然白公子肯定要自己一个人去。”
“是呀,他总是这样……”慕容嫣孱弱得几乎听不见她的声音,只听见她向白凤、拓跋忡、赵括三人温柔地说道:“你们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定……”
说罢,赵括便着手调集几个随从和几匹马来,与白凤、拓跋忡等人一同上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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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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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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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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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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