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遇刺之事除却亲近之人和位高权重者知道些内情,寻常百姓根本无从得知,更没有嗅到半分危机的气息,而高府中的家丁奴仆们,自然只是将白凤等人当作普通客人对待。
但是奇怪的事情接踵而至。不单单只有御夷侯、还有太子殿下、太子妃,他们居然都有意造访白凤。这位普通客人并没有什么非凡的魅力,他病恹恹的,垂垂欲死,如果说他是什么高贵之人,那在平常人眼中,他现在的样子定是一生中最低迷的时刻。
“还记得自己曾与何人结怨吗?”
“我唯一的仇人,只有太平道。”
高惜君问了同样的问题许多遍,白凤的回答依旧。
身边有一位娇媚姑娘喂白凤服下丹药,这已经身上他几日第四次服下药物用以维持清醒,这一次,他是为了准备迎接太子高洋的莅临。
“惜君夫人,白公子他还不能讲太多话,奴家的药不多了,只怕他突然昏过去,然后就……”阿鹃侧目看向白凤,那位少年将军回以微笑,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可靠。
高惜君瞥了身边的小厮一眼,示意自己要离开,临行时,不忘嘱咐白凤一句:“你还打算隐瞒多久?想要带着秘密住进坟墓吗?”
白凤桀然笑道:“我生前什么都没有,死后也不会带走什么。”
少顷,高洋带着妃子一同前来问候,虽然此行他是秘访,但身上也确实带着些许公务,不免要从白凤口中问得更多有用的消息。
“白凤将军,你适才来到高家军不久,还不熟悉军中上下的风气,总不至于得罪了谁,可是,刺杀你的凶手,居然就是高家军中的人。”高洋细细盘问道:“我们通过你身上毒箭,根据其形制,找到所归属的军队,果然,发现了一个士兵突然告急还乡,说是要回去奔丧,结果后来我们发现,他在晋阳城中的赌坊输光了所有的钱,然后不知为何被刺死在一个小巷里面了。”
白凤哀叹一声,说:“我就知道,幕后黑手计划周密,肯定不会亲自动手。”他望了望高洋身旁的妃子,突然间绷紧了脸。
“那个……妾身特意命人准备了些许补品,希望白凤将军早日康复。”没错,她正是俞飞鸿。
“飞鸿姐姐,你做得太周到了!”阿鹃过去接下礼物,替白凤连连鞠躬道谢。
高洋随即附和道:“此次飞鸿自己提出想要前来慰问,我想大概也是因为和赵夫人之间的交情吧,要不,你们先到外面叙叙旧,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和白凤将军说。”
阿鹃过去打开门,道:“飞鸿姐姐,请吧。”
俞飞鸿跟着走了出去,见到御夷候赵括紧锁眉头在外逡巡,时而忧心忡忡,时而愤慨不已地叹气,闻见自己夫人走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去问道:“他怎么样,还能撑多久?”
“如果下一次毒发前还没有找到救治的方法,白公子就……”阿鹃没敢说出那个既定的事实,稍显无助地看向俞飞鸿,不禁落下了眼泪:“明明这么好的一个人……”
“好人又怎么样,笨蛋,可不能在这个地方活得长久。”赵括有些惋惜地说道:“他这样的性子,肯定会在朝中树敌无数,遇见无耻的暗杀,也并非不能预料。”
俞飞鸿也跟着啜泣起来,说:“依二位之见,失去白凤将军这样的人,实乃国家之不幸啊!”
话语刚落,屋内就传来几声哀嚎。
“啊!!!”
“我的手、我的脚,我感觉不到了!我的心好痛……”
“药,给我药!给我!”
阿鹃赶紧冲进屋内,慌慌张张地打开药囊配伍药散,未几,白凤忽然呜咽一声,就此再也没能醒来。
“白凤将军!白凤将军!”生平见多识广的高洋此刻都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毒发了!赵夫人,你且看看?”
阿鹃面色铁青,过去探了探白凤的脉搏,霎时哽咽:“白公子……”
“白凤,你给我醒过来!”赵括只觉难以置信,他冲过去不断摇晃着白凤的身体,任凭高洋几番阻拦,只是徒劳:“白凤,你我之间,还有一场真正的决斗没有开始,你怎么能现在就死了?快起来,快起来啊!”
白凤音容犹在,却不现往日剑影。
“怎么会这样……”赵括不禁落下泪来。
高惜君闻讯赶来,亦是满面惊悚,她扑在白凤的“遗体”上,暗暗哭诉着,随即开口送客,将大家都请了出去。
俞飞鸿像是受到了惊吓,许久没有吭声,跟随太子一路回府,戚戚然掩门自叹。
过了几日,高家姐弟为大哥的遗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不仅群臣毕至,甚至连皇帝和太子都在现场。在诸位眼中,他是开国英雄之子,本应享尽人间所有富贵,却不甚死于“政敌谋杀”,可悲可叹!
然而在俞飞鸿眼中,这个人,是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只要有他在一日,她就永远不可能除尽祸患。
这日太子妃称病谢绝参礼,实际上早有安排偷偷离开了府中,她乔装一身,熟门熟路地来到那个烟花之地,从前,她在这里寻找代写信笺的人,前不久,还在此地的黑市买到了来自西域的奇毒——据说,这种毒药来自遥远的西方,在他们各大公国党争频频的时候,这种毒对于落寞的公爵而言常用来自杀以保全亲族一脉,只消沾上一点,绝无可能生还。
俞飞鸿自然知道这种地方很危险,但为了更大的诱惑,她愿意赌上一切。
不久,她受小厮指引来到一个被长时间包下的厢房内,那里有一个男人,曾经是她的挚爱。
“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所有值钱的东西,你带上,赶紧离开京城。”
“真的要走吗?可是,我不想走。”
“不想走,难不成你愿意再去杀掉那个‘小杂种’?”
那个男人听罢,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回道:“她可是我们的女儿,你怎能这样狠心!”
“不杀了她,我们就得死,我设计暗杀掉那个白凤将军,只能让她失去依靠……谁知道她的命到底能有多硬?”俞飞鸿道:“方秋燕,你要是真的为我好,你就快点走吧!”琇書蛧
方秋燕踌躇不前,俞飞鸿便突然大骂道:“你看看你自己,还想着有一天能凭借书法跻身贵胄之列吗?我不会忘记你的,在他们发现你之前,你走吧。”
“飞鸿……”
方秋燕依依不舍,诀别之际,拥上去与对方痛吻,俞飞鸿欲拒还迎。
“要走哪里去?”顷刻间,大门被踹开,剑鸣四起,一个偏偏少年郎站在他们面前。
“你是!”
“白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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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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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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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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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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