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篇密密麻麻的楷书,却只有句号作为标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守旧……

  等等?

  陈建国突然反应过来,捧着手抄本仔细翻看,

  这纸微微泛黄,摸着细腻柔韧,纸上似乎有不规则的淡黄斑点,有点像年月久了受潮后晕出来的,但再仔细瞧瞧,似乎又有点不太像浮于表面的潮迹,反而像是纸本身的颜色,跟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印花信笺有点像,

  这是什么纸?民国就有印花纸这么先进的吗?

  再看书法,这字……写得真好看!

  丫丫个呸的,我又不懂书法,能看出个什么东西来?

  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他迅速将书翻了一遍,别的倒也没了,只是在最后面被人戳了几个印章,那字张牙舞爪,也看不懂是个啥。

  将书合拢,陈建国抬起头看着刘瘸子,说道,“刘叔,这本多少钱?”

  “哦,这个呀,”

  刘瘸子往旁边红纸一指,“图书两角,这本当然也是两角。”

  “不对呀,”

  陈建国放下手抄本,瞪大眼睛说道,“你写的是图书两角,这本是手抄的,怎么能说是图书呢?”

  “嘿,你小子还跟我扛起来了,”

  刘瘸子顿觉好笑,左右看了看,反正这时候也没人过来,便拍拍瘸腿说道,“那我要跟说道说道,不管是手抄的,还是印刷的,都是图书,知道么!”

  “你那不对,”

  陈建国一幅小大人的模样,正色说道,“这就跟我们学校一样,课本是图书,但我在草稿纸上抄了一篇课文,你能说是图书吗?”

  “嘿嘿,伶牙俐齿的还跟我犟,”刘瘸子好笑地指着手抄本说道,“你要能装订起来,那也是图书。”

  “行,”

  陈建国说着便从书包里翻出一叠装订好的草稿纸,拍到翻开的箱子盖上,“只要你找个人说这是图书,我就认你这本也是图书。”

  刘瘸子满脸无语地拿起这叠用棉线细细装订好的白纸草稿本,感慨地摇了摇头,“你奶奶是真有耐心,还给裁好了装起来,谁家用这么好的草稿本啊?!”

  陈建国瞪着眼睛,“我呀。”

  随后赶紧说道,“你看看,你自己都说这是草稿本了,”

  然后又拿起刚才那本《精义入神》,“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草稿本呢,也就是干净了一点,没有错别字嘛。”

  说完这话,还故意大声地嘀咕了一句,“说不定也有错别字,就是他自己没有发现!”

  “得得得得得,”

  刘瘸子赶紧举手求饶,“我的小祖宗哎,你不就是想少两个钱吗,行,那你说说,这个草稿本,我卖你多少钱合适?”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捡回来的,卖一本赚一本,赶紧清货了才好,要不然等合营确定下来,人家收不收这些书,自己都是赔,早清早好。

  十几年前战乱,打来打去的是一片狼藉,等赶跑了小鬼子再回来,小县城的房子也差不多空了一半,这些无主之物自然就便宜了幸存者,

  房子肯定是搬不走,但里面的东西能拿就拿,当然里面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就剩一些破东烂西,再就是逃难不方便带的杂物,其中又重又容易损坏的书籍自然也在其中,

  刘瘸子赶得巧,正好搜罗到一个富户家里,书房还有几百本藏书,便连着人家存书的樟木箱子也一并拖了回来,

  他之所以开这个旧书店,就是因为那几百本书,

  可惜,当时小县城里本身读书人就不多,大部分都还是家境不错的殷实人家,就算要买书,也会去王大户家开的望江书屋,不至于为了几角钱的便宜来他这里,凭白丢了面子。

  而会来这里看书的,却都是更爱看传奇小说、连环画之类的市井之辈,他捡回来的那些哲学、文学、经义,谁看啊?!

  于是这几大箱子书就成了他口中的镇店之宝,好歹是个噱头,真正赚钱的,还是去市里买二手书商的旧书。

  结果就因为这个噱头,还真有人被吸引来看过,比如学校的张先生,对这些书就颇为赞赏,但也仅仅只是赞赏而已,要说价值其实不大,

  何况人家张先生家里也不缺书,就更不会买他的,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人买,但出价都不高,刘瘸子不甘心贱卖了,就一直捂着,

  这一来二去的,于是这批书在刘瘸子手里就真成镇店之宝了,还一镇就是十年。

  如今眼看就要公私合营,刘瘸子心里一合计,这批镇店之宝要是再不处理掉,多半就要带进棺材,成为镇棺之宝,还不如拿出来换几个小钱,好歹能吃上几顿饺子,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而听到刘瘸子把皮球踢给自己,陈建国沉吟两秒,当即一指旁边的书摊,“就跟小人书一个价。”

  “五分钱啊?”

  刘瘸子顿时哭笑不得,“从两角还到五分,有你这么还价的吗?”

  这还没当初人家出价高呢。

  陈建国满脸无辜地看着他,“是你让我说的呀。”

  有萌不卖是犯罪,能卖赶紧卖,别像刘瘸子一样捂着不肯卖,再卖就来不及了。

  刘瘸子不懂什么是卖萌,不过看到陈建国的样子,刚冒起的一点无名之火瞬间消散,

  跟一小孩儿置什么气啊。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轻声说道,“你要真想买,我八分钱一本算给你,不过,你得让你家大人过来买,否则我可不敢卖,而且就这价格,还不能告诉别人。”

  不管怎么说,藏了十年的东西,多少都会有点舍不得,能卖出去落点好处还好说,要是价格太低,他还真不想卖了,留着当个念想也未尝不可。m.χIùmЬ.CǒM

  陈建国一听,砍价砍了一大半下来,而且八分钱确实不贵,学校发的课本也要一角六分钱呢,这种书的价值肯定比课本高,弄不好还是个小古董,八分钱值了,

  便将小手一挥,“成交。”

  说完便扎着脑袋开始挑书。

  刘瘸子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这小家伙,得先去喊大人来啊,不然你有钱我也不卖的啊。”

  要是只买一两本也就罢了,可看小家伙的架势,恐怕是要打包带走,别说他干不出坑小孩儿的事,就算想干,他也不敢啊,

  陈大脑袋的盒子炮可不是吃素的,敢坑他孙子,回头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结果陈建国抬起头看看天色,随后将手一挥,“没事,再过一会儿,我奶奶就该找来了,正好付你钱。”

  刘瘸子一听顿时哑然失笑,还真是个小机灵鬼,竟然连这个都算到了,

  他也懒得再管,拉过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提着茶壶灌了一口,随后抹了把嘴巴,对着大街上来往的人群大声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好书便宜卖了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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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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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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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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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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