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月彻哼着歌,哪怕顶着十五岁的面孔唱着小朋友才会唱的儿歌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甚至把绑在手腕的蓝色兔子气球挥舞的一颠一颠。
安室透突然停住了,他语气有些艰涩。
“定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要去找个厕所,先离开一会。”
定月彻心道终于来了吗,再不来他都逛累了准备回旅店了。面上却是颇为善解人意的点头认真道。
“去吧,安室君,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的。”
笑容温和,没有一点杂质。
对着这样的笑容安室透分明是假装的肚子痛却莫名的仿佛有些真的绞痛感从胸口传出。但是他忍住了,还用同样温和的态度对定月彻说。
“其实我有点想吃那边卖的苹果棒糖,如果可以的话,定月可以替我买一些吗?”
定月彻稳重的点点头。
“放心吧,安室君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看见我拿着苹果棒糖在等你的。”
安室透不敢再看定月彻认真的表情,带着硬撑的态度转身离开定月彻面前。
他在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已经大概清楚了这个小上司的性格,可以说除了会为组织做事,其它方面和普通的年轻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某些时候,对他的照顾十分不错。
可是现在他……要亲手把他送进公安的手里。
安室透在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定月彻好,公安不会对一个孩子怎么样,少管所可以帮助定月彻摆脱杜百这个黑暗的身份,这些,都是为了让他弃暗投明的无奈之举。
只有这样自我安慰,才能忍着不回头。
定月彻看着安室透走远,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他的四肢有一些轻微的正在虚弱的变化,不仔细感受是察觉不到的。
他看了一眼手里握着的喝完的,安室透买给他的果汁杯子,情绪莫名。
随手把杯子捏扁了扔进垃圾桶,然后朝着安室透指的方向,一个略显人影稀少的方向走过去。
那是安室透点名的,卖苹果棒糖的地方。
“老板,你好,我要一枚苹果棒糖。”
定月彻笑容不变,仿佛真的是一个普通的来看夜祭的国中生,但是隐匿在苹果棒糖店铺里的伪装成售货员的男人已经确认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dubliner杜百酒。
当一颗包装完好的鲜红的苹果棒糖被放进定月彻手里的时候,他面前的男人低声喊了一句。
“动手。”
霎时间,这片本就被刻意驱逐过无关人员的偏僻区域,那些伪装成游客的零零散散的便衣皆摸出了手枪,枪口深邃黑压压的一群无一不是对着苹果棒糖贩卖窗口前呆呆站立不动的定月彻。
“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杜百酒。”
面前的男人面色低沉的威胁着,事实上,这样算计一个未成年,哪怕是事出有因,也十分有些丢警方的脸。
他凝神看着仅仅半个木制窗口之隔外的定月彻,却见对方只是简单的抬起头和他对视,且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这让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应让男人有些微末的不祥预感,他正想抬手示意麻醉枪人员准备动手,却只见人影一闪,定月彻抬手支撑,从那个半人高的窗口越了进去。
哗啦啦的,打翻了原本摆在其上的几排苹果棒糖。摔在地上,糖衣都碎在了透明包装袋里,显得有些可怜。
那个最先对他开口的警官先生,头发有些稀疏。但是反应并不慢,作为离定月彻最近的人,他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对着定月彻开枪,而是用强壮的胳膊圈禁过去似乎想禁锢住他。
毕竟他的年龄有些敏感,而他的配枪可不是麻醉枪。
他本来想着,等控制住这个家伙的行动,再让麻醉手来上一枪,就可以完美的完成任务把人带走了。
但是他又怎么能想到,能在这个年龄得到代号的杜百,哪怕有着系统的加持,其真正实力也完全被人低估了。
所以说啊,人呢,多少还是得给自己留一些底牌和手段。
定月彻借了男人冲过来的力,抓握住他的臂膀顺势一翻折,清晰的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这个有着首领感觉的男人并没有因为痛苦而失态,只是冷汗沁出,一抬脚把这个小店铺的门给踹开,让外面的便衣都冲了进来。wWW.ΧìǔΜЬ.CǒΜ
而他也因为这个动作失去了自我逃离的机会,被卸了胳膊的男人只能完全落入了杜百的掌控之中。
现在的局面就是,杜百扯着几乎比他高大一倍的男人退到靠墙站立,隐隐约约的有用他的身躯遮挡面前这群虎视眈眈的便衣的用意。而那群冲进来的人乌泱泱的抬着枪口一丝不苟的和定月彻对峙。
“年轻人,知错就改,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杜百手里的中年男人似乎是忍耐下了手臂脱臼的痛,他看着这样僵持的局面开口劝说。
“我们知道了一些你的情报,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在哪里都可以有美好的生活,为什么一定要留在那种黑暗的地方呢。”
“呵呵…”杜百只是轻声笑笑,抓着中年男人的手紧了紧。
“可是有人告诉过我,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因为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所以这些罪恶是会一直跟着我的,我没有办法得到救赎了,倒不如一直错下去。”
杜百努力想着痛苦和悲伤的事,比如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三倍糖霜小蛋糕全都被老鼠偷吃了,以此来换取眼睛里晃动的泪花。
“还有你们……公安的警察先生们,对吧。你们都是骗我的,做错了事怎么可能没有惩罚,他们告诉过我,如果我被你们抓走了,就会被关进监狱里关一辈子关到死!”
声音有些凄厉,包含对他们的不信任和质疑,充斥着自我怀疑的痛苦和挣扎,一边是少年人的纯真本质,一边是不愿承受痛苦的人性。
“淋漓尽致。”
系统中肯的给出了评价,并且在定月彻的脑子里放出了一段鼓掌音频给他这段即兴表演助助兴。
定月彻是什么狗德性他还能不知道?还不是看出了这个带头来抓他的中年警官有着一些对他的怜悯,这才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来刷同情。
系统:我的评价是,距离贝尔摩德还有些距离。
他估摸了一下,定月彻这个比本来的计划,大概是想以暴制暴都解决了简单完事。现在这样也好,让他多玩一会,就能多安分几天,少整出一些幺蛾子。
中年警官看他情绪激动,又听闻了这些话语的内容,眼底的怜悯之色浓厚了一些。
“孩子,之前你接受到了什么样的教导都可以忽略,你内心也是清楚那些是不对的是不是?相信我们,我一定会尽力让你过上安定的日子,真的,只要你配合我们……”
杜百的神色有些迷茫起来,仿佛真的被他说动。加上刚刚那杯果汁的作用也在慢慢发挥,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减弱。中年男人敏锐的察觉到变化,他用可以驱使的腿部轻微的打了个指示。
几个便衣立即反应过来,对着杜百猛的一冲,把中年男人扯了回去,且想要顺势将杜百制服。
杜百从恍惚中醒来,他下意识的反抗,哪怕一对多并且还有自身的虚弱buff在,面对这群训练有素的警官竟然也一时半会不落下风。
众人察觉到杜百在往门口靠近,似乎是在寻找机会突围,被人扶着的中年警官眉头紧皱,但是并没有太过紧张。
直到……
一声枪响。
一枚子弹射入了杜百的肩膀,距离心脏并不远,带起了一串显著的血花。
在中年警官眼里,这个明明已经有些被说动了,有些开始接受光明的年轻人,突然眼睛里的光芒在这一枪中迅速暗淡下去,并且对敌的动作也拼命了许多。
就像……受伤的小兽。
惊惶失措。
“谁!谁开的枪?究竟是谁开的枪?!”
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了起来,周围的便衣们有些被吓得动作一僵,刚刚局势有些混乱,谁都没注意到究竟是哪个同僚的手枪没有管住。
杜百抓住机会,利用身形往门口一窜,在一群警察拦截之中,最终还是冲了出去。
“拦住,拦住他!”
中年警官终于绷不住沉稳,并不全是担忧传出公安对未成年出手这种传言,更是担心这样的结局会把一个原本有机会回到光明的孩子彻底推进深渊。
一群警察开始疾驰着冲出去,追着那个在不断流血的年轻身影。
这个点,祭典上的游客已经少了很多,但是也并非完全没有,大家看着一群人手持枪械追着一个受伤的男孩,下意识的就以为是什么强盗犯罪,纷纷惊恐不已,但是在乱窜中,又似乎刻意在帮助男孩阻挡这些人。
定月彻捂着受伤的伤口,这一枪是实打实的,子弹都还停留在他身体里,他并非不能躲开,也是刻意没有用什么道具来抵挡,这一枪,他必须挨。
所以,这一枪当然是早就通知了公安里属于他杜百势力下的卧底动的手,不然不能保证完美达成目的。
定月彻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回想,当时那个卧底君表情十分的纠结,在一堆举着枪的警察里他都显得有些紧张。
毕竟,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开枪,换谁谁不紧张。
不过好在现场混乱,他被排查出来的概率也不大。不然如果是牺牲一个组织卧底的代价来陪他玩这场游戏,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定月彻乱七八糟的想着,但是身体的虚弱是实打实的,为了不让安室透察觉破绽,那杯被加了料的果汁他是完完全全喝干净了的。
加上一路的失血,哪怕是从小被训练的体魄也有些感到恍惚。毕竟他还是个未成年,以及还有一点是,今天属于他的身份加成跟体质半毛钱干系都没有。
不过这样才更加逼真嘛。
定月彻不无得意的想着,然后假意惊慌失措逃跑到了一条湍流面前,实则这条路是他早就研究好了的撤退路线。
他甚至停顿下来等了片刻那群警察,直到看见中年警官远远的对着他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什么。
定月彻半只脚退到了河边,看着一部分麻醉枪管已经肆无忌惮的对准了他,似乎是知道他穷途末路了。
“孩子,快跟我们走,枪伤可不能耽误啊。”
中年警官的语气里起码有着大半的真诚,于是定月彻决定做戏做全套。
他再往后挪了一点,湍急的河流已经有水花弥漫上了他的裤脚。
在一群警官的惊呼声中,定月彻对着中年警官勉强的笑了笑,手指摸着肩膀下几寸的枪伤,那里仍旧有猩红液体在涌出。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哪怕在喧闹的水流声中,也让面前这群警察听了个清楚。
这个黑暗组织的资深成员,这个甚至不满十六岁的未成年,这个需要救赎的孩子,
他说,
“对不起大家,我也很痛苦。”
声音一划而过,却如同惊雷敲在了众人心上,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那孩子就那么直挺挺的倒进了河流中,在他们怔愣时,片刻间就被卷走了数米。
中年警官情绪剧烈波动,“愣着干什么啊,救人啊!快救……”
剩下的话他没有在说了,这条河的流速十分激烈,如果说上一秒还能看见那孩子半分影子,现在则是一点身形都看不见了。
那位卧底君表情是真的惊恐,他也不确定这个小上司是不是真的被吞没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也绝对会下场惨烈的。
不过幸好现在所有警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才让卧底先生再次蒙混过关不至于暴露身份。
“收队,回吧。”
看了河面好半天的中年警官良田真树,终于叹了口气,下达了这句命令。
哪怕表面上神色恢复了平静,但是他心里清楚,那孩子跳下去的那句话,究竟会在他脑子里存留多久。
他本有机会拯救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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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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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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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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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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