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在看信的时候,徐安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纸上。
写信的人有一手好字,力透纸背也不为过,加上温情故意使然,徐安大概看出了这封信的内容。
“没想到还有人这样惦念周公子。”
成安觉得这语气有些怪异。
温情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了袖中。
正说话间,便听到楼下客栈里吵闹起来。
“凭我如何?我这副相貌要是得了公主的青睐,你以为有你的事?”
“呸,凭你这睁不开的眼睛,还是比公主还黑的脸?”
说话间便动起手来,徐安看到有趣,有心试探,“公主这是准备招驸马了?”
正送水的伙计心思活络,连忙道“自然不是的,驸马嘛,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儿郎,不过是听闻公主仪仗要来江南,这里许多公子都想着去公主府谋差事呢。”
又压低声音道“说是差事,其实就是想当面首罢了,听说那公主长得三寸丁的身子,面容丑陋,悍妇般的心性,阎罗般的手段。”
徐安挑眉,“哦?那为什么有这样多的人愿意当面首呢?”
伙计挤眉弄眼,“自然是公主府的日子好啊,凡是进去的,就没有主动出来的,你想想,公主府的面首那样多,也不必天天见面做小伏低,一年三百多日,用一日的痛苦,换三百日的皇室生活,这样的买卖,傻子都知道选什么。”
温情倒是第一次听百姓这样形容自己,听的有趣,伙计话头一转,“若是你们两位公子,那公主府必定是有你们的一席之地的。”
徐安倒没有生气而是又问了些公主的趣事。
直到温情把一壶茶喝完了,他才作罢。
“你似乎对公主很感兴趣。”
徐安笑了笑,“我觉得伙计说的很有道理。”
温情打量他一番,点点头,“不错。”
徐安心中却是暂时放下了心,依照自己的探子所说,结合百姓所言,相差不大,除了相貌有所区别,行事作风倒是没有变化。
看来此去江南,不过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过到底是孤身前来,不宜撞上,徐安还是想着尽早解决这件事。
“困了就回自己的房间。”
徐安看向她,发现她正准备研磨写信,便想到了之前收到的几封信,写信的人好像算准了她要在何处下脚,几乎前脚刚到,后脚信就送过来了。
“周公子也识字?”
这倒不是徐安瞧不起她,实在是太娇气了些,读书写字这样的辛苦事,对于她这样一个蜜罐子泡大的人来讲,更是苦中苦。
李朝不少富家子弟不愿意读书识字的,家中也不需要他们识字,只需要吩咐下去,自有人替他们准备。
温情冷哼一声,低头快速写了几句话。
柳玉郎实在是黏人的很,再这么弄下去,徐安必定会怀疑的。
正写着,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温情笔尖不停,成安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
“公子,我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温情愣了愣。
“你来做什么?”
阿喜抿着嘴看了看屋中另外两个人。
成安本想离开,没想到素日矜傲的公子此刻却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喝茶。
阿喜低着头,不愿意开口。似乎只要温情再质问两句,他就要跪在这里。
这是比谁更倔强吗?
温情把笔扔在桌上,将方才写好的信污了大半。
“你们两个,出去。”
成安:……
徐安只好一副才发觉自己在场不合适的模样,“那我们先回去了,晚餐到时候让成安给你送过来。”
成安:……
“殿下,您会不会太黏着这个周少爷了。”
徐安轻飘飘的看他一眼,“不然我们怎么顺理成章不引人注目的去江南?”
可是他们两个都能从边关一路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去江南呢?
成安不理解。
“殿下……您不会……好男风吧……”
他觉着这周少爷嘴巴又毒又娇气,言谈举止俗气不堪,除了长相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可他怎么觉着自己的主子,并不这么想。
徐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遥遥看了一眼,就觉得如同故人相逢,明明是个男子,却总是忍不住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许久得不到回答,成安越发觉得不安,“殿下,他可是旻朝人,咱们是要打人家的。”
说不得到时候就是仇人相见,不过想到他那副样子,一旦战事打响,打到了江南,未必能活到相爱相杀的那天。
想到自己脑补了了不得的东西,成安忍不住恶寒。
徐安被他一语点醒,面色有些沉。
“胡说什么。”
成安看着自己的殿下口上否认了,但是心里还是担心。
殿下就是素日洁身自好太过了,不晓得温香软玉在怀是何等的惬意,不如他给殿下安排一个模样上好的女子伺候一回,兴许对硬邦邦的男子也就失去了兴趣。
所以当徐安才洗完澡出来,看见床上衣衫半解,衣带半解不解的女子时,很是僵了片刻,而后铁青着脸喊成安。
喊了许久未曾听到回应,徐安的脸越发的难看。
“是姑娘穿好衣服出去,还是我把你从窗户上丢出去。”
那女子收了重金,对方又是这样相貌堂堂斯文俊秀的男子,只当做没有听见,赤着脚走到他跟前,便要主动偎到他怀里。
“郎君……”
徐安一把扯下床幔将她如同粽子一般包紧,手上却是不愿意碰上她,才打开窗户,把人丢下去,温情便推门进来了。
看见两人暧昧的模样,温情有些诧异,却还自觉的移开了身子,“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我们今夜就要出发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
望着她贴心给自己关上的门,徐安说不出是气闷还是恼怒,将人一把扔到门口,“出去!”
知道他是真要把自己丢出去,女子连忙裹着脏兮兮的床幔跑下了楼。
平复许久,徐安才觉得自己不那么生气了,才收拾东西,下楼时,温情已经坐上了马车,赶车的变成了下午过来的侍卫。
成安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走到徐安跟前,直到自己被那眼刀子戳成筛子,才慢慢跟到了徐安的身后。
“出发。”
阿喜没有看两人,自顾驾着车往前走。
徐安却利索的一把拉住车辕,脚下一跃就要跳到马车上。ωωω.χΙυΜЬ.Cǒm
阿喜速度却比他更快,两脚一踢就将徐安逼了下来,两人过了几招,还是成安怕被发觉,看似想去扶着徐安,却暗自用力将人拉了回来。
两人不过几息之间就过了十余招。宋三等人没有着急上前,而是静观其变。
“我没有招妓。”
温情在马车内,听着他这没有缘由的辩解,没有做声。
看着他们离开,成安才把马车牵了过来,“殿下,你来时曾对陛下许下承诺……”
他们本就是有任务在身,更是打着灭了旻朝的意图混进车队的。
无论如何,殿下都没有必要同一个富家少爷纠缠不清。
徐安怎么会不知道呢。
“跟上。”
成安叹了口气,还是赶着马车跟上了他们。
自从徐安的那句解释之后,两人之间便多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氛围。
温情揉着眉心,一个阿喜已经够让她头疼了,如今还多了一个李朝的细作。
到了天明时分,温情才赶到了目的地。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困得连路都走不稳,徐安熟稔的走上前扶她,却被阿喜快一步,看着自己殿下这幅模样,成安一时不知道是进去,还是跟着公子站在门口。
让温情更头疼的事就来了,徐安好似突然同阿喜较起劲来,他好不容易做了一桌菜,阿喜就让客栈照着做了一桌,眼看两人自顾怄气的表情,温情将筷子一放,“不吃饭就出去打一架。”
成安瞪着阿喜,他家殿下何等精贵的人物,他一个小小的侍卫也配。
好容易叫人消停两天,徐安非要往温情的马车里钻,一言不合就要打上一架,直到温情没耐心了,阿喜才别扭着脸让他进去。
“徐安,你是在干什么?”
徐安含笑的坐在她旁边,主动给她倒茶,“我不过是想同你说说话罢了,一个人太无趣了些。”
成安:……
温情也无语的很,李朝的细作看起来不大中用啊。
到了一处酒城的时候,温情被这里的人们洒脱不羁的生活方式感染,自己抱了酒坛子坐在房顶看夕阳。
不知什么时候,徐安也跟了上来,悄然坐在她的身后。
温情没有理他,直到月亮升起来,徐安才坐到了她旁边,她却有些醉了,举着酒坛与月亮对饮,这些年的忙碌与算计,叫她对哥哥的脸有些模糊了。
“今日,是我哥哥的生辰,但我只能这样同他对饮。”
徐安接过她手中的酒,“你醉了。”
温情却蛮横起来,“我没有。”
“我自小就跟着哥哥们偷酒喝呢。”
徐安顺着她,“你有很多哥哥吗?”
温情伸出一只手,“我有六个。”
却想到如今的场景,又摇摇头,“我只剩下一个了。”
徐安却以为她的哥哥们都故去了,心中生起怜惜。
“我带你回去休息。”
温情却咯咯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以为他们死了是不是?”
其实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
父皇将太子专用的虎贲军给了她,每年借着各种名义给她大笔赏赐,大有一种要将她培养成女帝的趋势。
所以那些昔日还会劝慰她的哥哥,便露出了吃人的獠牙,找她的错处,刺杀她。
即便她明确告诉他们,自己绝无二心,他们也不会相信。
权利,才是世上独一无二,无人能拒绝的五食散。
那些在鄞州郡府的日子如同一场梦境,那些带着她上山打猎的哥哥,好像突然就死在了京城。
她去那片他们亲手栽种的水田里,踩在水车上,试图将那群哥哥与现在的皇兄合在一起。
可是踩水车的人只剩她一个。
“徐安,我很想我的哥哥。”
话说完,温情就一下跌了下去,本以为要在地上滚几圈,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徐安,你真好看。”
客栈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店伙计的梦呓。
他将她放在床上,温情却张开手,“宽衣。”
想着同是男子,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徐安就替她摘了簪子,脱下了外袍。
也看见了她胸前裹住的一层布料。
徐安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该笑话自己愚蠢。
这样秀气的眉眼,艳丽的容颜,娇气的性子,怎么会是一个男子该有的。
却还是将她塞到了被子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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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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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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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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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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