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现在已经离开药王谷很久了,如果再不回去拿解药的话,我会死。”
温情的神色淡然,语气温柔,江言分明看到她眼中的克制的情意,口中诉说的,却是叫他难以接受的现实。
“所以你一直不舒服,不是因为水土不服,是不是?”
她虽然贪睡,却不是喜欢偷懒的人,这一路上却时常聊着天就睡过去,他总是想当然的以为她是一个神医,忽略了这种可能。
“那你再等等我,我同你一起回去。”
温情心中慢慢溢出难过,“你应该留在江家。”
“即使你跟我去了药王谷,我也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
温情看向灵堂,看着那些跪着的仆人。
看着他一身雪白的衣衫。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
“江言,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我心中,的的确确喜欢你,你待我的心意,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江言心中不安的预感又冒出来。
“我们只是……只是缺了一点缘分。”
“什么狗屁缘分?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如果这都不算有缘分,那什么才算缘分?”
温情用力的抽出被她握住他的手,落下泪来,“江言,我的母亲,便是温月娘。”
江言的脑中便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见,只听得那一声江言。
所有被迷雾萦绕的线索被他一丝一丝自虐般发觉。
他记起来,她说要来江南找一个人。
他曾经,介意的那个人,误以为她早已放在心上的人,原来,是自己的父亲,那个他恨了十几年,死在他面前的,那个父亲!
他早该想到的,她若是真的要来寻意中人,怎么会同自己在一起。
去杭州之前,他心中分明有了疑虑。
却只是,只是被父亲将要死去的低落所迷惑。
她从不曾出过药王谷,又如何会唱他这里的江南小曲哄他。
江舒衍分明已经有了起色,怎么会突然之间,自杀在房中。
明明厌恶他,痛恨他的‘父亲’,又怎么会突然间同他谈及旧事。
“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是不是?”
温情想要安抚他,却被他闪开了。
眸中满是痛色。
“你居然……居然是我的……”
是我的姐姐。
江言避开她,大步踏入灵堂,一掌拍开了未曾封好的棺木。
“你就这样恨我!就是恨我是不是?就连死了,也要我不得好过?是不是!”
守灵的仆人连忙上前抱住他,“少爷,你不能这样。”
江言摇着头,望着棺材突然笑起来,“真是可笑。”
何等的荒谬,何等的,荒唐。
他竟然不知怨恨谁,是怨恨将他一手带大的爷爷。
是生了他却苦了一生的母亲,从未谋面的江舒衡。
还是现在,躺在棺材里,根本不曾将自己看做孩儿的江舒衍。
他以为自己丢弃江家,丢弃往事,就能独善其身,真正的找到自己的归宿。
“江言,我要带他走。”
“同我母亲,葬在一起。”
江言就想起温从柳手中的坛子来。
他早该发现的,那个人,从来都是厌恶自己的。
他们二人,应该是有些相似的。
相似到他直到刚才还误以为温情是为了他要离开。
江言没有理会她,而是将抱着他的人一把推开,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江家。
温情没有拦他,老管家目睹这场闹剧,却无论如何都劝不得。
从头到尾,错的都是老太爷,是他的一意孤行,将事情闹成如今的地步,硬生生毁了老爷的一生,如今,也祸害了江家的子嗣。
“温姑娘,你带着老爷走吧,同夫人葬在一起。”
温情看向老人,点点头,“多谢。”
温从柳接到她时,身后还有一副棺木。
“随便找一处地方吧。”
只要在一起,葬在何处,有什么区别呢。
“好。”
“你的解药还没吃,是不是?”
温情没有说话。
温从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不由分说的塞到她手里,“你先吃,我一定会为你调配出解药的。”
什么能困得住少年人呢。
没有东西可以困住。
是温情自己,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她中的,并不是毒,是蛊。
所以即便是温从柳,这么多年,费尽心思,都没有办法调制出真正的解药。
“以后,你不要回药王谷了,好好的和柳重重在一起。”
“有空的话,就来看看他们。”
温从柳看着她,只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姐姐!你要做什么?”
温情接过他手中的骨灰坛,看着他倒在地上,最后一次握住他的手,“记住姐姐的话,从今往后,不要回到药王谷。”
柳重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地上的男子,犹豫着问她,“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
温情看着温从柳,“我知道,你喜欢他,是不是?”ωωω.χΙυΜЬ.Cǒm
柳重重没有说话。
“姐姐,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救我的爷爷,但是我不能死。”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爷爷,如果以命换命,以后没有人会照顾她的爷爷。
所以才冒险,装成傻子,徘徊在药王谷附近。
而她也很幸运,遇上了温情。
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进来,偷了药,救下爷爷。
温情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才允许柳重重把刘老伯带回来。
“以后,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你带着他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很好,山水如画,很适合他这样暴躁的性子。”
“如果呆腻了,就和他去西域,去塞外,去京都。”
柳重重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姐姐,那你怎么办?”
温情取出银针,划开温从柳的胸口,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过了许久,才见他胸前爬行的蛊虫慢慢钻出来。
她用银针将虫子挑出来,丢入了温从柳给自己的药瓶当中。
“我会回到药王谷,我会很好。”
“这药,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断前尘,所有的前尘往事,他都会忘记,如果问起来,你就告诉他,他姓江,母亲是温月娘,父亲……是江舒衍,他本有一个姐姐,只是年幼时,发了高烧,没有救活,你跟他说,我们三个,都葬在了这里。”
“如果他以后想起来了,你就拦住他,知道吗?”
柳重重摇头,“姐姐,我拦不住他。”
温情拍拍她的脑袋,“我相信你,可以的。”
那时候,温从柳一定会早早的同她在一起了,或许已经成为了一个父亲。
断前尘,忘记的不过是往事,却断不了对一个人的心动。
温从柳这样一个性情无常的人,愿意宠着柳重重,心中早就有了她。
即便重来一次,以她这个弟弟的性子,依然是要喜欢上的。
“那江公子怎么办?”
温情没有说话,抱着坛子,和运着棺木的人一道走向了林子深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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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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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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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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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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