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眼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全心的信任他,也许是他们携手走过药田两畔,也许是他习惯了她在自己身边。
总而言之,江言清醒的,真切的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变化。
他希望能够永远和温姑娘在这里,而不是再次回到那看似繁华喧闹却一片寂寥的江湖。
“温姑娘,我好像能看到光了。”
温情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他轻轻握住。
“温姑娘,我很快就要复明了,对吗?”
温情收回手,牵着他慢慢往回走。
“嗯。”
从失明,到现在即将复明,江言都从未感到过痛苦,也从来没有急切的想要恢复好,或者说,他的生活,有没有这双眼睛,并没有区别。
他本身能感受到的痛苦,大部分来自于他的目之所及。
“温姑娘,我带你去江南,好不好?”
温情没有说话,江言只能嗅到她身上独特的,温柔的,纯粹的药香。
不似雪山青松那样清冷,不似桃花重重那样妖娆,像一捧风,一汪泉。
“好啊。”
温从柳昨天被匆忙的叫了出去,没有半年是回不来的。
江言心中生出了许多的快意,往前十几年都没有享受到的快意。
温情既然决定要同他走,自然会以最快的速度治好他,最起码,要在温从柳回来之前。
“快要下雪了。”
江言将她的手慢慢握紧,直到将她的手完全的拢在自己的衣袖中。www.xiumb.com
“是啊。”
温情望着灰色的天空,脸上便觉得有些湿润。
江言也感受到了,他侧耳听着风声,“温姑娘,下雪了。”
“温姑娘,你可曾听过一句诗?”
温情没有说话。
江言继续道,“人归暮雪时。”
不,应当是,今朝共淋雪,也算共白头。
等到杏花的第一朵花开的时候,江言的覆眼的的丝缎已经可以拆下来了,江言眯着眼,一片山野之中,能看到她模糊的背影。
她发间的丝带被风撩起,墨发飞扬,一身素衣,出尘脱俗,好似下一刻,就要乘风离去。
“温姑娘,我能看见你了。”
温情转过身来,对上他含笑的眉眼,他眉目生得极好看,似笑非笑的眼睛,无论看向何处,都好似盛满了深情不许。
江言走到她面前,慢慢的,就看见了她极白的肤色,她眉眼好像总是淡淡的,连唇色也淡。
清冷至极,江言在心中描摹了许久的容颜,在此刻都忘光了。
“温姑娘,我们何时出发?”
温情勾起笑,“明日吧。”
如果你也曾辜负他人,不理解他人口中所说的亏欠,所怨怼的缘分。
终究也会沦为他人中的一个。
温从柳紧赶慢赶,终究是来迟了,看着空荡荡的山谷,面色愈发的阴沉。
老头子正在院中晒太阳,眯着眼喝茶,“少年人,什么能困得住呢。”
这边的温情和江言早已坐在马车上,慢慢的朝塞外出发。
“温姑娘,你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温情眯着眼靠在窗户边吹风,听了他也不过是嗯了一声。
江言以为她是第一次坐马车走这样的远路,忍不住叫外面的车夫再慢些,自己却给她了一颗酸梅。
“温姑娘不舒服,就吃颗酸梅,解解乏吧。”
温情懒得伸手,半张着嘴示意他喂到嘴里。
江言眼中有些诧异,却还是将酸梅递到了她嘴边,见她这样懒懒的没精神,便准备将车停在这里四处转一转。
“这里有西域的草市,温姑娘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说完,就率先下了马车,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之后,主动的将眼睛蒙了起来。
两人正在逛着,两张生面孔就落到了盯了他们许久的街霸眼中。
几人好似不经意一般,推推搡搡的挤到了两人面前,对上温情的脸便愣了愣,挤眉弄眼的将他们包围起来。
“两个客人好像是南方人,第一次来吧。”
江言将温情慢慢扯到自己的身后,脸上的笑意却是淡了,“几位是要赏钱?”
“原本是要钱的,只是今天想和你的妹妹喝两杯茶水,不知赏不赏脸?”
温情没有动,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顺从的站在江言的身后。
江言慢慢抽出手中的剑,“哦?”
看见瞎子拿剑,叫几人忍不住捧腹大笑,“瞧瞧他这油头粉面的模样,还真以为拿了把剑就是剑客了?”
几人混迹市场多年,自然是有些手脚功夫的,一个剑客,最要紧的是手,其次是眼睛,眼明手快,才能配拿得起一把剑。
江言一只手牵着温情,一手拿剑,忽然出手,一挑一刺之间便将两人钉在了地上哀嚎。
也许是方才没有系好,丝缎便从他眼前滑落,温情抬手便接住了。
“几位看来不大好。”
剑下却丝毫不客气,扬手将冲着其余四人而去,温情被他一拉一拽,便跌在了他怀里。
“侠客饶命!小人知错了!”
江言将剑收入剑鞘中,上面一丝血迹也无。
做完这些动作,温情便看见他含笑的目光看了过来,眼中满是柔情。
“温姑娘,我们接着逛吧。”
温情的手没有收回来,江言也好似没有发觉,两个人携手离去,如同璧人。
西域的东西与中原不同,颜色妖艳,图案诡秘又让人忍不住惊讶。
温情一眼便看中了正中间那一套裱起来的西域舞女裙。
江言看过去,凭他的眼力,这身衣服的布料还不如他身上这件的一半。
“我要那个。”
老板是个西域人,别扭的中原话里有十足的兴奋。
这件衣服他花了大价钱,可惜中原的女子都太过于保守,以至于一直到现在,都只能挂在那里,没有人敢拿下来试一试。
老板小心翼翼的取下来,生怕碰坏了上面的丝绸。
“尊贵的客人,我想你需要一个侍女为您换衣服。”
江言没有阻止她,而是站在那里,她眼中好像有好奇,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这种新奇让她看起来十分生动。
“不必,他替我换。”
这话一出,老板就看向了江言,愣了愣,喜笑颜开,“好的,夫人,我这就带您去上面的贵客专用房。”
饶是江言,都被震住了,才要说什么,温情就已经上了楼。
他到底是不能不上去,只好在老板的目光中跟上了。
“我以为中原女子已婚的都是梳好的头发。”
老板到底是个西域人,中原话没有完全摸清楚,可是江言却听懂了,他以为他们二人是夫妻。
江言心中一动,神思不知飞向了何处。
温情不喜欢有人替自己换衣服,也不打算叫江言真的做什么,自己去了里间就换上了。
江言等在外面喝茶,老板早已识趣的等在了外面,一方面怕他们跑了,实在是他见识过中原人飞天遁地的本事,不想再吃亏,一方面还想再讲一讲价格,想将衣服卖出去。
“江言,进来帮我。”
江言愣了愣,脸上有些不自然,“不如我叫个侍女过来。”
温情却自顾从里面出来,江言入目便是鲜红的衣裙和雪白的肌肤,这两种颜色将他目光烫的发晕。
连忙背过身去,气息有些不稳,“温姑娘,我替你找侍女来。”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女子的躯体,也不是头一回给女子系上衣带,江言却第一次这样狼狈,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不必,你过来帮我把后面的扣子扣上。”
那扣子眼实在太小,扣子又是打磨光滑的猫眼石,温情摸了半天也没有扣上。
江言听她大有一种不帮她扣上就直接喊老板过来的架势,到底是将剑放在了桌上,却将自己的眼睛用丝缎蒙得极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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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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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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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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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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