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将晏就这样看着她,全无悲喜。
“沉将晏,明明……明明我才是那个被偷走了人生的人!”
可是所有人都只看得见温情。
如果沉将晏喜欢的是别人,她可以就这么死心,也许她可以等到沉将晏,也许她可以笑着祝福他们。
“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这么多年来,她努力学习,努力生活,却留不住妈妈的命,努力为家里分担,却还是只能这么看着爸爸躺在医院里。
她和哥哥在那么多个抱头痛哭的夜里,想的都是她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有人天生好命,有人天生就在云端。
就算是这样,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从来没有。
“我本来不该承受这些的,为什么一定是我要承受这些?”
“温川竹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真正的家人,可是他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让我不要回去认亲。”
于程程任由眼泪就这么扑在脸上。
“你们口口声声请求我,字字句句都在担心温情,可是被调换的只有她吗?被伤害的只有她温情吗?”
温情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她担心的只有今天戏楼的戏好不好听,身边有没有人陪着她去玩。
她可以想要什么兴趣就有什么兴趣,想要什么爱好就有什么爱好。
只要她不开心了,她就可以立刻飞到国外散心,她想要什么,一个电话就送到她面前。
就连在寸土寸金的总部里都有一间属于温情的休息室。
她张扬明媚,轻轻松松将自己望而却步的一切拿在手里。
永远不会为了爸爸的病从天黑哭到天亮,永远不会因为钱这种俗气的东西和哥哥产生隔阂,永远不会担心自己会受到上司的性骚扰。
她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他们就会走过去。
“她无辜,我不无辜吗?为什么生活一塌糊涂的只有我?”
沉将晏还是掏出了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对不起。”
于程程低着头看着那方帕子,没有伸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地铁上也是这样绅士。
第二次见面,她徘徊茫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她以为沉将晏是她的明灯,是上天补偿给她的礼物。
于程程没有动作,沉将晏就这么举着。
一直到天色暗了,于程程才抬起了头。
“沉将晏,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欺骗。”
她总得去见一见温情,问一问她,问问她会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自己把自己堵在了胡同里。
可是她又毫无办法。
沉将晏才要开口劝一劝她,手机就震动起来。
于程程就看见了上面温温两个字。
沉将晏看了一眼于程程,微微侧过身子接通了电话。
“温温?”
“刚刚是我一时间忙忘了,现在我正准备回去,你不用过来,就在北门那边等我吧。”
温情那边听着,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资料,狐疑道“真的不用我过来吗?”
“我就要出来了,你现在车上等我一下,晚饭你看看想去哪里吃,我出来了就直接过去。”
沉将晏一直等到那边挂了电话,才看向于程程。
对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你看,被偏爱的人一直是她。”
自然而然的,她于程程就变成了那个会伤害会威胁到温情的人。
于程程下意识的,就在脑子里将自己和温情对比起来。
如果说温川竹是那个往她生活里丢了石头的人,那么沉将晏就是那个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程程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为冷静,像是真的在向他提问,可是沉将晏就是觉得,于程程不是这样的。
“于小姐,你和温情不一样。”
这句话,于程程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她嘴角扯出几分讥讽的笑意,就这么看着他。
沉将晏认真道“你很聪明,很优秀,也很坚强,其实你心里在意的,根本不是温家的钱财,温情……她很善良,如果她知道她占用了你的身份,她是不会继续下去的。”
“我们担心的,从来不是你会回去伤害她攻击她。”
于程程和温情从来不是一类人。
沉将晏不是王弦伶,他不会只把于程程往坏处想。
一开始他接近于程程,就是因为王弦伶言辞凿凿的说过于程程有心回到温家,所以才有意结识,诱导她做出退步的决定。
沉将晏的确不会喜欢于程程,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但是并不代表他真的认可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于程程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你到现在,依旧不放弃劝说我,对吗?”
于程程一面心软,心软他真正的懂得了自己,一面又难过,难过她无法全然信任他。
她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既开心又绝望,绝望他这样了解自己,这样看懂了她自己都没有理清的心事,但他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
沉将晏劝不动她,不再劝了。
于程程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这是我的真心话,无论如何,我都要向你道歉,但是,也希望你能好好做决定。”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温情留在家里,他就陪着她开店,她想走,他就跟着走。
总能又开解她的那一天。
温情固然柔弱,却从不是软弱只会逃避的人。
她的一切决定,他都支持并且愿意陪伴。
于程程第二次看着沉将晏的背影。
这一回,她看清了他是如何加快脚步去找温情的。
温情正在车里和温川竹视频,听见动静,顺手就把手机搁在了一边。
沉将晏扣好安全带,歉然道“来晚了,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什么?”
温情想了想,“想吃火锅。”
沉将晏顺手就在车上搜起了附近的火锅店。
“我看这家可以,你开车累不累,不然我来开,你先看菜品。”
说着就要下车换位置,被温情轻轻拉住了。
“不行,你最近不是有些着凉,喉咙不太舒服吗?我们去菌汤锅。”
云南的菌子鲜美,温情以前也爱吃,只是中招过一次,温川竹就不让她吃了。
那边的温川竹一直听着,听到温情这些话,失笑道“好了,你们快去吃晚饭,不要吃太晚了,将晏,你看着她的筷子,不要叫她先动手。”
沉将晏这才发觉温情还和温川竹打着视频,想到刚才自己的亲近,耳朵腾地一下就发起烧来。
只是他镇定惯了,面色无常,硬着头皮应了温川竹这声将晏。
电话挂了,沉将晏才轻咳一声,好在车内的灯还没完全亮起来,他倒也没有太狼狈。
“温情,我今天见的师傅没有见成。”
温情疑惑道“对方失约了吗?”
沉将晏嗯了一声,“临时有事,就没有过来,我又碰上了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多聊了两句。”
温情不疑有他,“怎么不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
“只是个普通朋友,她不方便。”
温情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我们明天不如回去一趟吧,我觉得今天那个阿婆给了我不少灵感,第一批工期也快了,我爸不知道怎么晓得了,要我带他去看看。”
沉将晏看着她有些苦恼,眉也微微蹙起。
“那我现在就看一下票。”
两个人说着到了店里,温情正和沉将晏说着回去之后的安排,沉将晏一边听着一边安排服务员舀汤下菜。
温情说完了,才看到碗里盛好的汤和烫好的菌子,赞叹道“学长,你记性真好。”
基本上都是温情喜欢吃的菜品。
沉将晏打趣道“未来的老板怎么能不陪好呢。”
温情鲜少听他这样打趣自己,停下筷子看向他,一双杏目清凌凌的,“学长,这是你第一次这么打趣我吧。”
沉将晏一时怔住了,还是温情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觉得学长这样就很好,听说以前学长还是学校不少活动的组织者呢。”
沉将晏在抄袭事件之前,爱好广泛,也不是现在这样不愿开口的模样。m.xiumb.com
甚至相反,他有不少爱慕者。
温情说完,就才包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那时候我还和学长合照过呢。”
只是那时候她只喜欢凑热闹,沉将晏大概也不记得她。
看着照片,沉将晏接了过去,看了许久,才开口道“我记得。”
只有温情不知道她有多优秀。
她来到他面前,穿着一袭穿裙,站在门口,轻声喊他的名字,说她一直喜欢他的作品,问她能不能合影。
那时候沉将晏到底是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只能摆着一张冷脸站在她旁边,看着镜头里笑靥如花的女孩。
温情见他看这样久,也凑了过去,“怎么了?”
沉将晏却没有立即避开,而是任由她靠近。
“这张照片不知道能不能当做我的生日礼物?”
温情轻轻笑着“这可不行,生日哪里能这样敷衍,照片我本来想拿到工作室的,学长想要的话,当然可以。”
沉将晏将照片收进乱钱包,自然的给她夹菜,“那就谢谢你割爱了。”
吃了饭,温情和沉将晏就回去收拾了东西,第二天早上就直接回去了。
温情想着沉将晏是自己的搭档,也算是大半个合伙人了,见一见爸爸也是应该的。
直接就带着沉将晏去了温家。
不料进去的时候,王弦伶也在那里,正和温父在客厅下棋。
听见两人的动静,客厅里的人都将视线看了过来。
沉将晏看了一眼王弦伶,然后微笑着向温父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沉将晏。”
温父一早就从温情口里听过沉将晏的名字,就连当时打官司请的律师也是他推荐的人,现在见他气质不差于王弦伶,为人端正,心中自然是有好感的。
“一直听温温提起你,不错,年少有为,只是难为你跟着我家温温胡闹。”
温情嗔怪道“爸爸!”
温父连连摆手,“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去休息一下,等下来书房找我。”
然后转头看向沉将晏“来了这里,跟家里一样,不要客气,你是温温的客人,就让她陪你聊聊天。”
沉将晏都一一应了,温情担心他不自在,将他往楼上带。
“这里是客房,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要是不舒服就换一间。”
沉将晏走进去,一应用品都是他在苏州时的喜好一致,下意识就要说麻烦了。
温情却主动将他的箱子推到里面,“我知道你不爱别人碰你的东西,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
沉将晏开着门,跟着她往里走,“这里的书不多,你要是想看,或是需要,可以去我书房拿,房里有单独的洗衣机,我也跟阿姨们说过了,不用进你的房间打扫,你有需要了再跟他们说也是可以的。”
沉将晏一直静静听着,温情细心,将他顾虑的一切都考虑到了。
“楼下客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今天客人多,就在这里等我们了,我爸妈他们喜欢安静,所以不和我们住在这儿,往那边绕过花园,才是他们起居的地方。”
温情说完了,才发现沉将晏一直看着她。
下意识就跟了一句怎么了。
沉将晏却笑了笑,眉眼清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样细心。”
“我请你来作客,当然要安排好,只是我爸爸做生意一向严谨认真,等一下去见他,你不要紧张,有什么你尽管说。”
沉将晏自然是紧张的,可是这种紧张温情却无法理会,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温情安排好了,就下楼去找温父去了。
温父手中下着棋,嘴巴里却是念念有词,“啧,不妙啊,这要被追上了啊。”
沉将晏的确是一个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的人,温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看一个年轻人还是有几分眼色的。
最重要的,他还是两个孩子的爹,沉将晏就差把眼睛贴在温情的身上了。
温母正在一边看剧,听他这样阴阳怪气,哪里不明白,她却只有看热闹的心。
“我觉得那个小沉长得也很周正,举止也大方。”
温父看了一眼王弦伶,见他依旧神色淡然,顺手就将棋放了下去,“好咯,胜败已定,不下了不下了。”
王弦伶依旧坐在原地看着棋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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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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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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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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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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