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她办公室的东西收拾整齐,即便工作了这么多年,可是真的把东西收拾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水杯,一个文件夹,两支笔,一个用旧了的抱枕。
她在座位上坐了许久,周边键盘打字的声音,接打电话的声音,高跟鞋在地面上走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起来。
直到她走了,其他人才互相打着眼色。
关于于程程,这段时间升升降降的消息多得很,一会是她要被调到总部,一会是大老板看重她的才华,想给她调岗,一会是她得罪了周经理。
现在于程程真的辞了职,她们反倒还唏嘘起来。
把相关工作交接好,于程程来到楼下,把盒子里的东西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一个人没神一般,晃荡到了湖边。
现在正是工作日,这边又多是办公楼,几乎没什么人,于程程就这么坐着,感觉脑子都空了不少。
“喂,哥,我这两天要出差,不回家吃饭了。”
于程程故意显得自己有些烦恼无奈,于淼淼也只是嘱咐她要注意安全,没有发觉她的异常。
挂了电话,于程程来回翻着自己手机里的联系人,可是从上翻到下,从下翻到上,这件事好像只能让她自己憋在心里。
正在她委屈的擦了眼泪的时候,一方帕子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于程程连忙擦了脸,顺着手看过去。
见对方也是意外的模样,她反倒轻松了些。
“谢谢。”
沉将晏沉默片刻,笑着说了声不客气,然后将帕子又往前递了递。
于程程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拥挤狼狈,这次见面更甚。
于程程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沉将晏将帕子递出去,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于程程叫住了。
“那个,我们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于程程工作上吃了不少苦,但是恋爱却是头一回,她向来觉得自己除了勇气一无所有。
现在更是这样。
沉将晏顿了顿,面前的女生即便这样带着得体的微笑,眼中却只有故作的镇定与慌乱。
“好。”
温情回家没几天,王弦伶就过来了,三天两头的约她,不是听音乐会,就是请她去看画展。
温情没有拒绝,王弦伶显然对她的喜爱极为了解,每一次出去基本上不会有冷场的时候。xiumb.com
“没想到师哥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
王弦伶见她这样感慨,就知道她最近怕是工作上有了不称心的地方。
温情却很快转了话头,“我最近想去苏州那边一趟。”
原本温川竹答应了她一起去看看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在出差,温情也不想再等他了。
开店的事叫她忙的焦头烂额,每天睁开眼就是工厂和工作室两边跑,她实在是个被娇惯坏了的,没一点耐心,现在就想歇一歇,出去散散心。
王弦伶含笑看着她,“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也看看江南的景致?”
“好啊,这回我做东请你,正好有朋友回来,他的手艺你得尝尝。”
梅清这边开开心心的准备着晚餐,用的食材全都是自己亲手处理的,温情嘴巴叼,他清楚得很。
只是他正颠颠的在院子里摆好了桌椅,放好了鲜花美酒,那边门就响了。
一打开门,就看见温情正笑着和一个男人说话,神情动作,连头发丝都带着暧昧。
梅清冷了脸,把门往旁边推了推,不善的看向王弦伶,“不介绍一下?”
温情对着火药味没有察觉,“这是王弦伶,是我同校的学长,特意陪我过来玩两天。”
然后看向王弦伶,“这是国外有名的大厨梅清,他的手艺一般人还真是吃不上呢。”
介绍完了,温情就闻着食物的香味了。
“梅大厨,你的手艺见长呢。”
温情对梅清向来自在,径自往里走。
王弦伶本想跟着进去,梅清却轻巧的挡在了他面前。
语气不咸不淡,有些阴阳怪气。
“温温没和我说有客人,恐怕不够吃,不好意思。”
王弦伶没有再往里进,依旧带着笑,“没关系,我晚餐一向用得少,晚上温温准备带我去尝一尝苏州的小食,不吃也没关系。”
梅清扯了扯嘴角,“那真是遗憾。”
嘴里说着遗憾,脸上可完全没这意思。
梅清以为他但凡有点脾气,现在也就知道自己什么意思了。
王弦伶却主动开了口,“那我就先进去放行李了。”
梅清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箱子,毫无疑问,就是温情的那只。
王弦伶不等他开口,便将箱子轻轻提了起来,绕过他,擦着肩往里去了。
梅清脸臭的不行,温情正在给温川竹保平安呢,见他这幅模样,知道他这个人的忌讳,主动解释道“他晕机,下了飞机一般不吃东西的,所以才没跟你说多了客人的事。”
梅清本来要发作的气这会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行了,你吃饭吧。”
这顿饭温情吃得开心,梅清好歹舒服了点,一边问着她最近忙什么,温情也都如实说了,梅清听得直皱眉,”你自己什么专业就去逞能,工厂那灰大得很,你哥也放心你去。”
“我喜欢新鲜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总得试一试,而且我觉得累是累,但是也挺开心的,沉将晏你认识的,我跟他一个晚上没睡觉,才磨出了一张设计图。”
提到沉将晏,梅清更是烦得很。
“你这么忙,倒还想得起我。”
这话说得有些哀怨。
梅清自己也后知后觉不太对,可是心里却有一股终于说出口的松快感。
他看着温情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温情却优雅的擦了擦嘴,“我只是听说你哥又去抓你了,不如来这里住两天避避风头。”
梅清心里的烦躁又冒起来了。
王弦伶此刻正在楼上的小轩窗旁,蔷薇花缠绕爬满了墙,阴影正好将他挡住。
他抚了抚枝丫,听着楼下的动静。
“温情,我明着说了吧,我回来不是怕我哥,我就是来找你的。”
话点到了这地步,温情就是再笨,也知道梅清的意思。
温情轻轻放下手中的香槟,真诚又客气,“我只把你当朋友,不管你信不信。”
梅清怎么会不信。
这场晚餐就这么夹生的吃完了。
温情看着梅清起身离开,没有去挽留。
楼上的王弦伶却是望着梅清的背影失神。
温情想冷处理这件事,梅清却又自顾的和她联系着,好像那天的不愉快没有发生,不过也只是手机上而已。
温情依旧像以前一样回着消息,只是言语间多了些客气。
“王弦伶,带你尝蟹黄包去不去?”
王弦伶哪里会有说不好的时候。
两个人在苏州毫无目的的逛着,想到哪,走到哪,有时他们也会去听戏,这里有不少戏楼,只是一般人不爱听,所以不知道。
还是温情在老酒楼里吃点心,被旁边的老太太搭话,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去处。
王弦伶也不挑,陪着她进行,虽然不大听得懂,但是歌喉是真歌喉。
温情一时听得入了迷,四天有三天往里面跑。
“我听说沪剧也很好听,不如我们去上海听一听?”
温情也的确是来了兴趣,两个人立马买了票。
趁她收拾东西的空档,王弦伶删了手机里的短信。
第二天梅清过来时,已经是人去楼空。
此时王弦伶正在和温情听着红岩。
正在唱到了那句“一叶扁舟过大江”时,收到了发过来的照片。
里面赫然是梅清黑着脸离开宅子的样子。
于程程第二次对着屏幕傻笑的时候,于淼淼凑过来逗她,”这是哪位沉先生,我怎么没听过。“
于程程被他这样一说,顿时觉得闹了个大红脸。
慌忙把手机藏好,随机钻进了房间,任于淼淼怎么喊都不吭声。
刘玉一边推着于淼淼,示意他别逗了,一边悄悄将他喊进了房间
“前天我去买菜的时候,还看见那个男人把程程送回来呢。”
于淼淼一听这个就来劲了,“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这个哥哥得把个关。”
刘玉却是正色道“你先头脑发热,我看那个男人开的车不错,长相穿着也不像一般人家,我想着,要不要问问程程。”
于淼淼见她这样说,心里到底存了疑虑,“这样问她也不好说,不然我们改天探探口风?”
刘玉点了点头,“知根知底最好,咱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程程长得漂亮,又能干,但是她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真遇上这么一个看着样样好的人,说不定一头栽进去了。”
于淼淼也是觉得这话没错,“那我们过几天好好谈一谈,如果确定关系了,总归是要见一面的。”
两口子说着话,那边的于程程却是把消息页面了的内容看了又看。
键盘上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终还是把消息发出去了。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于程程把她的情况和沉将晏说了,只是隐去了比较敏感的钱财问题。
她现在每天早上出门,依旧当自己还在工作。
可是那笔钱她一分没动过。
甚至是温川竹给她的东西,她也一直锁进了箱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究竟是在犹豫什么。
天降横财曾经是她眉头醒来都想要发生的事,可是事到临头,她又觉得好似压了一块石头。
不痛快,不舒服。
对面的沉将晏看着她发来的消息迟迟没有反应。
就在于程程给他发了个表情包的时候,他才匆匆甩了一句临时有事,明天再联系结束了对话。
然后拿出手机给王弦伶打了电话。
“她确实还在犹豫。”
王弦伶看了一眼剧院门口,往一个巷子里走了走,一直到一个死胡同,才停住脚步。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沉将晏沉默着,王弦伶接着道“那我们怎么办?她到底是温家真正的女儿,温川竹不见得会撇下她不管,那个时候,最受伤的人只有温情。”
“我们瞒着她一时,等到于程程回去了,那个时候,温情该怎么办呢?”
王弦伶说完,没有再开口。
沉将晏却下了决心,“我想尽可能劝她放弃回去的念头。”
王弦伶眼中露出些许凉意,“这种可能,你觉得有多少呢?”
沉将晏和于程程认识也不算短了,即便见面不算多,但是也足够沉将晏了解于程程的一半。
于程程到现在都没有开口和于家的人说这件事,连拿笔钱和资产都没动,哪怕她没有立刻回家的打算,可是心里始终是犹豫的。
“温川竹瞒着温情,把她名下的资产都给了她,你呢,就这么几天,你也觉得她应该回去吗?”
沉将晏下意识就否认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跟她只是朋友,清清白白。”
沉将晏也的确是这样做的,无论是平时见面,还是微信短信聊天,他始终保持着一个普通朋友应该有的距离。
他犹豫,仅仅是因为于程程的确是个不坏的人。
王弦伶没有再开口,这种无形的质疑将沉将晏那一丝犹豫也打退了。
“我会想办法,劝她尽快拿着东西离开。”
王弦伶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没有立刻就回应,而是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但是我只会保护她,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于程程既然接受了这些补偿,那么,她就不应该对温情的生活有任何的影响。
沉将晏还没有开口,那边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就在他心生烦躁时,于程程给他发来了一张月下玫瑰的照片。
看得出来照片是精心拍的。
他没有回复,退出了页面就关上了手机。
于程程始终是女生,她敏感的察觉出了沉将晏的不对劲。
只是她知道沉将晏不爱看微信消息,人也冷,不大爱和人来往过密,没敢再打扰他。
于程程将自己和沉将晏聊天的页面从头翻到尾,才惊觉自己对于他的主动。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清醒的知道自己好像是在主动追求沉将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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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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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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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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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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