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那时并不懂得人间的规矩,就这样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衣服,在街道上四处游玩。xǐυmь.℃òm
可是他有一张美极了的脸,至少,凡人喜欢这样的皮相。
他就遇上了那个伸手将他从陷阱里拉出来的小狐狸。
“你娘真是个蠢货。”
在人间待了那样长的时间,却还是会信任一个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
玉清在狐族中地位极高,溜出来这一遭,对人间并不满意,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可是求他的狐狸子孙多了,他不免要跑这一趟。
十娘救了他,以为他同她一样偷偷跑到人间的小狐狸,收留他一起住在了人间。
那个他一天就能逛完的小镇,景色一般,山水一般,人也一般。
偏偏她好像喜欢这里,每日学着人的模样,早晨起来去河边浣洗衣物,然后在街上摆着一个茶摊,午时就会带着他休息,下午去园子里摘菜,晚间带着他去月亮湾看芦苇。
玉清生的极美,眉眼的笑意总是带着恶意与阴险。
却只有在他提起那个十娘的时候,他好像才会有些真正的情绪。
一种感慨又疑惑的情绪。
“小郡主,该继续了。”
也许是玉清一定要看看他们狼狈挣扎的模样,直到温情将身上的衣物脱得只剩里面的小衣时,他才停下了游戏,打量着她在阳光底下白得发光的肌肤。
“常乐,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想看看吗?”
常乐没有说话,垂着头没有回声。
看见他们两个人这样闭着眼不肯看过来,玉清没有恼怒,而是上前将温情拉到自己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玉清的心情好像好了许多。
温情被他冰凉的手指碰得有些恶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尊贵的太子殿下,你再不睁眼,我可不保证自己要对你心爱的小郡主做什么了。”
话音刚落,温晏安就睁开了眼。
看见只穿着小衣的妹妹被他抱在怀里,怒得眼眶发红,却是一声声音都发不出来。
玉清拉着温情走到温晏安的面前,一把将她摔在他的旁边。
“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光你们温家人吗?”
玉清不记得自己跟十娘住了多久,被隔壁的老太婆拉着悄悄带他去看自家的孙女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来。
他听那个老太婆一边介绍自己的孙女,一边口中说着十娘是个不能生养的没用的,不如娶了她的孙女。
听到她口中说的四五年都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时,他才觉得人间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快的。
十娘回来的时候,才听说隔壁的婆婆瘫痪了,镇上的人对她是不大喜欢的,确切的说,是镇上的女子不大喜欢她,说她大概是哪家大户人家跑出来的的妾,或是青楼女子,总而言之,没人会相信她这样勤快又美丽的女子会没人要。
更何况,突然冒出了一个同样妖艳的男子跟她同进同出。
她满肚子疑惑,玉清却是化成了狐狸窝在床上晒太阳。
玉清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十娘提起自己的事情,作为狐狸,他并不喜欢人间,他们常常满肚子的心思,面上一副模样,心里又是一副模样。
就像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十娘却以为他想家了,劝他尽快回去。
玉清不想理会这些杂事,人间是个叫人讨厌的地方,他的确不想管这些事了,大不了回去后将那些无依无靠的没有开智的狐狸接到深山中去,待他再设下阵法,自然能护住他们的性命。
可是十娘却拒绝了要和他一起回去的要求。
玉清之前有多少打算,现在就有多生气。
两个人便像吵架一般,同在一个屋檐下,谁也不肯理会谁。最后到底是十娘过来哄他。
说自己一个人在人间惯了,狐族已经没有了亲人。
那时的玉清以为她真的是享受人间的日子的。
所以心中再多的失落和异样,在尊严面前,都被压在了心中,默许了她的话。
“常乐,你该感谢你娘,救了你的性命。”
玉清主动提及了离开,可是心中又想留下来,就只好将狐族的任务说出来当做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甚至为了能够再接着和十娘待在一起,他随口就扯了一个荒谬的理由。
这也许就是玉清讨厌人的原因吧。
他在人间短短几年,就被他们感染同化,他觉得自己是高傲的,自认为地位尊崇,修为颇深,十娘这样的小狐狸,于他而言,是当侍从都没有资格的存在。
那些属于凡人的情感,他不想承认,更不想在被她拒绝后再次提及。
所以撒谎,说十娘在人间许久,是接触凡人,打探信息的最佳人选。
玉清记得,她当时的神情不是很好。
像极了今天手里这个小郡主。
生气,低落,难过。
不,还要多一点,她眼里还有失望。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答应了,答应了要去接触官府中人,打探那一群被关住的狐狸所在的地方。
不过要求他送她去城中。
玉清当时已然后悔了,后悔不该扯这样的理由,可是又无法将自己想要她和自己离开的话再说一遍。
一直以来,玉清和她在一起时,都是惬意又舒服的,就像每一个在太阳底下晒太阳时那种舒服。
只有那一段路程里,他们没有说话,没有吵闹,却仿佛生了许多的隔阂。
“你喜欢她。”
温情慢慢扶着温晏安起身,膝盖上和胳膊上因为蹭到了砂砾,磨出了许多的小伤口。
玉清看向她的眼睛,看见了她眼中的可惜与怜悯,忽然伸手将她拉了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小郡主,你该上路了。”
温情被他用力掐着,脸上涨得通红,玉清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松开了手,丢在温晏安的怀里。
“既然人到齐了,就一起上路吧。”
温情本以为这一次死定了的时候,温晏安一直在等着人终于来了。
看见温钟毓来了,玉清才轻轻的笑了,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温钟毓走上台阶,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小女儿几乎光着身子靠在温晏安的怀中,示意身旁的侍卫停步。
见他这样紧张,玉清眉眼都带着惬意,“你们不是最喜欢扒皮吗?今天本座也来扒一扒你们凡人的皮。”
温情看见爹爹来了,下意识往温晏安怀中躲了躲,试图挡住自己眼下的不堪。
温晏安察觉到自己能动了,什么也顾不得,连忙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护在怀里,没有说话。
“等一下,我让你跑,你一定要哥哥的话,知道吗?”
温情刚才忍受的屈辱,此刻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仰着头冲他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
温晏安没有说话,将她护在怀里确认她身上没有再露出什么,才看向玉清。
玉清等了这样久,终于把人等齐了。
温钟毓与他,早已是旧相识了。
只是那时候的温钟毓是个剑术极好的少年郎君,眉眼灿若星辰,英气勃发,现在,已经是一个庸俗的皇帝了。
看见自己一双儿女被折辱成这幅模样,温钟毓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玉清。
“当初我已经饶恕过你一次。”
提到当年的事,玉清的脸色就阴沉下来,手中的折扇变成了一把剑。
“你也配跟我提当初。”
温钟毓没有说话,身后的侍卫慢慢走上了台阶,每人的手中都举着弓箭。
“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伤我?”
温钟毓摇摇头,“不,我不敢低估你。”
玉清想到什么,身后的菩提树慢慢伸出一根一根蛇一般的藤条,将温晏安三人一把提起来,举在半空中,身旁都有尖锐的藤条对着他们。
“胡姑娘当初赠给我的药,我还留了一半。”
早就猜到了这个事的玉清并没有惊讶,可是心中还是生出了一股茫然。
“胡公子,我该叫你胡公子,还是叫你玉清。”
玉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喊他胡公子了。
上一次有人这样叫他,还是在十几年前。
那时,玉清才和十娘来到柳州城,半路上碰到了一个被人抢劫的郎君,他本不想管的,可是十娘出手救了他,得知他是柳州人士的时候,当时就答应了一同前往。
那些僵硬多时的气氛因为郎君的到来而慢慢有了转变。
那个少年郎君和他见过的人是不同的。
他不像小镇上的男子流着口水盯着他们看,相反,他的眉眼总是温柔的,总会轻声细语的喊胡姑娘。
一路上讲了许多趣事,带着他们赏了许多他们体会不了的美景。
那些在玉清看来山是山水是水,再熟悉不过的景物,在他的口中却变了花样,让十娘慢慢展颜。
玉清第一次察觉到了心中生了嫉妒和厌恶。
可是他到底不比这个凡人能说会道,即便如何挑他的刺,他总能笑着对付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柳州城,他就邀请他们两个人去家中做客,这时,玉清才知道他是柳州城知府的人。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拒绝,师娘就先开口答应了。
温钟毓叹了口气,“胡公子,你不应该这样执着。”
玉清听到他这样说,手中的剑就劈了过来,却被一个人挡住了,看见对方紫色的道袍,玉清没有在意。
而是看向温钟毓,“如果不是你,十娘怎么会被他那种人欺瞒!”
十娘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非要去和那孟奉主接触,他以为,十娘不会动心的,她是妖,是狐狸,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喜欢一个凡人。
更不用提及那些心中隐秘察觉出的特殊,他始终认为,十娘与他,是不同的。
“即便当初我没有救下胡姑娘,该发生的事,依旧会发生。”
“可如果不是你救了她,那个孟奉主又怎么有机会借着这次所谓的救命之恩而同他在一起!”
这是玉清最后悔的事。
他不知道孟家有一个高人留下的符箓,十娘被那符箓打伤时,他正在外面生闷气,赖在酒馆中喝闷酒,十娘几乎被打出原形,跌跌撞撞的想要逃到山林中去,避免在外面现出人形。
被前来调查黑月社一事的温钟毓所救。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本可以不必这样懊悔。
可偏偏叫孟奉主跟了过来,冒认了这份救命之恩,叫他们生了一段充满谎言的情分。
温钟毓不知道如何劝解他。
世上农夫与蛇何其之多,可是只有这一次,温钟毓觉得他可怜。
“我叫她回来过的,可是她非要相信凡人口中的谎言。”
无论他如何劝说,如何威胁,十娘认定了他,一定要和他做夫妻。
多么可笑,他随口胡诌的借口,将她推到了别人的怀里。
偏偏还是一个披着人皮,心思不纯,狼心狗肺的人。
他本想在新婚之夜将她带走,可她却固执的拒绝了。
玉清还记得她说的话,说他始终看不上凡人,始终不懂她心中所思所想,即便是孟奉主欺骗她,那也是她的命,死而无憾。
温钟毓想到那个女子临死前的话,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还是决定告诉他。
“胡姑娘的确给了我能把你制服的药物,却也求我放你一条生路。”
那时的黑月社已经到了非除不可的地步,所以几乎没有犹豫的答应了她。
提到黑月社,玉清就笑了,“如果不是她,你们这种该死的凡人,又怎么会有机会伤我。”
“如果不是你们凡人薄情寡义,欺瞒她,哄骗她,又伤害她,想要置他于死地,我又怎么会对你们这种蝼蚁一般的凡人动手。”
十娘下了决心要嫁给他,可是孟奉主从来不是什么品行端正的好人,他惯会装模作样,将十娘这样的绝色女子哄到了手,又惦念起外面的女子来。
他生了一副斯文的相貌,言辞文雅,在外面诓骗了许多女子。
十娘怀着身孕时,他却彻夜不回,流连花楼。
玉清带不走她,只好想法子,他最开始,只是想将孟奉主控制住,让他对十娘死心塌地,可是他家里那些个贱人却总是在欺负她。
于是,他开始控制整个知府,可是十娘却同他生气。
一想到这个事源自于温钟毓,他索性担了十娘口中的恶名,将原本只会哄骗人的黑月社变成了他的。
温钟毓看向一旁的紫袍道人,“请道长相助了。”
紫袍道人点点头,目光凌厉的看向玉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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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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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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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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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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