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了郡主。
这是他第一次骗郡主,但是只要是为了郡主好的事,有违天理的事他也要做。
“常乐,你最近怎么了?”
温情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奇怪。
常乐走到她面前,扶着她慢慢在观里散步。
“郡主,您的身体好了很多,所以奴很高兴。”
温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捂着胸口,有些不舒服。
从前她难受,身上纵然痛苦,但是终究是能有一时半刻的安宁,可是现在眼看她的气色越来越好了,她反而觉得身上有说不出的难受。
“郡主,您怎么了?”
见她这样蹙眉,常乐以为她又心疼犯了,连忙将她扶到一边,想要拿药给她。
温情拦住他,“不用了,我很好。”
“可能是我最近睡得不大好吧。”
常乐想到她夜里许久不能入睡,本以为是因为药性太烈,叫她受不住,现在看她这样频频捂着胸口,心中就生了疑虑。
“郡主不如先将药停一停,等回了京城,奴再叫人来试药。”
温情想到自己的药多都是他先试的,“你呢,你替我尝了那么多的药,你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常乐面色淡定,“只是有时候头晕罢了,郡主都能受得住的苦,奴也受得。”
“以后你不要替我试药了,宫中的太监试药也是三年一换,你不能再为我试药了。”
“都听郡主的。”
温情点点头,玉清观的天坛有一颗极大的菩提树,看样子,应该有了数十年的光景,只是她觉得奇怪,玉清观是个道观,怎么会有菩提树这样的东西。
还长得这样的大,叶子绿得发黑,叫人看不清盘根错节的枝丫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常乐,哥哥还有多久才能来?”
常乐略略算了算行程,“按奴算的日子,再过三四日,主子也就过来了。”
三四天之后。
温情又仰头看了看那棵菩提树,“常乐,我困得很,你扶我回去吧。”
知道她晚上没有睡好,常乐没有怀疑,扶着她就往院子里去。
没有发现菩提树上滴下几滴发黑的水渍来,沿着树干,渗进了树干当中。
温情这一次睡得极快,常乐才将她的被子掩好,她就已经睡着了,眼下还有些许青黑。
常乐跪在她旁边,一刻都舍不得离开视线的看着她。
正在他心中盘算剩下的药如何拿回京城的时候,突然面色一变,死死盯着温情的脸。
这一觉,温情睡得快,却睡得并不好,只觉得身上汗涔涔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常乐叫醒。
温情扶着额头,脚下发软,“常乐,我……”
话没有说完,人就跌到了床上。
常乐没有喊人。
而是将她慢慢抱起来,放在床上摆正,慢慢解开了她的衣领。
确认自己的发现之后,常乐脸上沉得能滴出墨汁来。
几乎将唇咬破了才勉强维持住理智。
他一定会杀了玉清,一定要杀了他。
看着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毛发,常乐取了匕首,割了自己的胳膊,将血滴在她的脸上,脸上长出毛发的地方才慢慢的褪去,露出洁白娇嫩的肌肤来。
到了夜间,确认她睡下了,常乐才起身出了门。
一直到天亮,他才勉强稳了稳心神,推门进来。
见她睡颜依旧,他才安心的坐在她的床边。
“‘常乐……”
常乐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连忙应她“常乐在,郡主,常乐在这里。”
这一声并没有唤醒温情,常乐便又看到了她脸上慢慢现出来的毛发。
只见她慢慢睁开眼,目光却是无神呆滞的,眸色慢慢变成了蓝绿色,散着骇人的光芒。
“常乐,你猜我是谁?”
常乐死死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慢慢露出诡异的笑意,“常乐,猜猜我是谁?”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恐惧和愤怒,‘温情’慢慢靠近他,“常乐,你不是想要剥了我的皮嘛?”
来啊,她现在张开手,躺在这里,看他敢不敢再剥了她。
常乐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在她扬着笑示威一般看着他的时候,手中却是下手极快,又快又恨的将自己手中的血洒在她的脸上,他就看见了她痛苦又惊惧的面容。
温情睁开眼,便发觉自己脸上的温热和腥味。
她伸手抹了一把,被常乐摁住了,“郡主,奴给你洗脸。”
虽然他有意掩饰,却还是看见了自己手上沾了的血渍。
她直觉自己出了什么事,常乐却已经伸手用帕子将她脸上擦了一遍。
温情本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不肯告诉自己。
可是慢慢的,她才发现常乐有事在隐瞒她。
“常乐,镜子怎么了?”
常乐顿了顿,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空荡荡的地方,“奴不小心打碎了,请郡主恕罪。”
温情记得,温晏安给她带的东西里,镜子有数十面,各式各样,总有能用的。
“郡主再过两日,就要回京城了,奴想着,不必这样麻烦。”
说到回去的事,温情就期待着。
她已经离开京城很久了。xiumb.com
距离常乐说的三四日已经过了很久了。
久到她都有些失望了。
“哥哥会来吗?”
会不会是爹爹不让他过来。
不,一定是因为太远了。
见她不再纠结镜子的事,常乐松了口气。
“会来的,是奴不好,拆了上下山的锁链,所以主子上来还需要一些时日。”
温情点点头,她现在看不见自己,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他梳好的发髻,却摸到了一片柔软的毛发,“常乐,你给我簪了什么?”
常乐看着她的头发,“奴给郡主用了新的绢花,郡主不喜欢吗?”
“你自己做的吗?”
京城早已不时兴绢花了,大多数女子都喜欢用金银打成各式花样,配上珍珠和西域来的五色玉石,即便是簪花,也是用鲜花,比如牡丹紫玉兰一类。
“是,奴一时想了几个新鲜式样,想给郡主试试。”
温情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现在没有镜子,她看不见,“那你取下来给我看看。”
常乐替她整理着衣裙,“郡主,奴簪得紧,晚上再给郡主看吧。”
只是他再如何掩饰,温情也还是发现了端倪。
看着床上无缘无故出现的毛发。
还有那些她时常摸到的柔软。
“常乐,你去打盆水来。”
常乐没有怀疑,转身叫人去备水,却被温情叫住了,“常乐,你去吧,我想用玫瑰汁子泡一泡手,然后你给我染指甲,好不好。”
这样的事,一向都是常乐亲自来的。
看着他出去了,温情才起身走到放在净面的银盆前。
常乐才将要用的东西备好,走到门口,就听到了房里摔东西的声音。
连忙推门进来,看见地上的水盆和满地的水渍,常乐心中一沉。
手中的托盘被他死死捏住了。
“常乐,你为什么不敢拿镜子来?”
温情的手有些抖,她慢慢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头顶,确定了手中的触感。
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温情还有什么不明白。
“常乐,我变成妖怪了,是吗?”
“不,郡主,您不是妖怪,奴会替您想到办法的……”
“出去。”
常乐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她喝住了,“出去!”
看着紧闭的房门,常乐将手中的东西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开始变好了。
他明明确定了那只狐狸可以入药,为什么会让郡主变成这样。
温情将自己关在房里,一遍一遍自虐一般摸着那些让她害怕又痛苦的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她就要变成妖怪了。
常乐在外面站了一夜,看见她在里面枯坐了一夜,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温情有多么盼望着哥哥来接她,现在她就有多么害怕。
她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面对哥哥。
温情这一关就是三天,三天里滴水不进,强硬的逼着常乐待在外面,只要他有强闯的念头,她就拿着簪子往自己脖子上刺。
常乐心知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只能一遍一遍的在观中查找资料和线索,企图找到根源和解药。
他不应该这样给她喝的,他应该先喝完一个月再给她用的。
温晏安带人上来时就发觉了不对劲。
整个玉清观死寂的不像样子,那些被他安排在这里的侍卫一个一个面容呆滞,异于常人。
他本来忐忑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加凝重。
他不敢想象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常乐过来时,温晏安就派人拿住了他,捏着他的下巴质问他这里的事情。
“主子,玉清就是您要找的那只妖物。”
话音刚落,温晏安就急忙赶去温情的院子。
看见紧闭的院门,他才要推门进去,就被几个婢女拦住了。
“主子,您不能进去。”
温晏安看着空荡荡的堆满落叶的院子,心中有许多的念头。
“郡主不想见人。”
温晏安没有理会他,拿着剑就往里面走,常乐什么也顾不得,挡在他的面前,“主子,郡主现在不想见人。”
“让开。”
常乐没有理会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正当他们僵持着,温情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了。
“常乐,你过来。”
温晏安看向里面,伸手将常乐推给了一旁的侍卫。
“小妹,哥哥来接你了。”
温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恍惚了片刻。
可是摸到自己的脸时,还是将门锁上了。
“哥哥,我在这里很好,我很喜欢这里。”
这话温晏安半点不信。
“是不是有人劫持你?”
“你跟他说,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他,一座城池,还是钱财地位,哥哥都可以给他。”
常乐被侍卫扣住,看着他这样坚持进去,袖中的匕首便刺向了挟持自己的人。
侍卫一时躲闪不及,被他钻了空子,躲到了一旁。
“殿下,常乐不能让您进去。”
说完,他就吹了一声口哨。
那些原本守在院外的护卫便抽出了剑慢慢围了过来。
温晏安回身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神情诡异的披甲军,想也未想的挡在了温情的门前。
“常乐,你要背叛东宫?”
常乐摇摇头,“不,殿下,常乐此生都不会背叛郡主。”
这些披甲军都是当时在京中精挑细选的,以一当十也不为过,这一次温晏安是偷偷跑到了这里,身边可用的护卫并不多。
他与这样一群被常乐控制的人相比,并没有胜算。
常乐看着他们被逼到一旁,慢慢走到了他面前。
“殿下,没有郡主的命令,我不能让您进去。”
温晏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没有说话。
温情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还是忍不住叫了声常乐。
常乐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她心里的意思。
“殿下,郡主请您进去。”
温晏安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却没有犹豫的推开了门。
室内一片昏暗,连窗户都是封上了的,只能隐约从缝隙里泻进来几缕阳光。
温晏安适应了片刻,才寻找温情的所在。
只是屋内昏暗,帷幔重重,并看不真切。
“哥哥,你来接我回去吗?”
温晏安循声看去,在床边角落里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温情。
见她背着身子,身上还是单薄的衣裙,赤着脚踩在地上。
“对不起,是哥哥言而无信,现在哥哥就接你回家。”
回家啊。
她做梦都盼着这句话。
“爹爹要找的妖物,哥哥找到了吗?”
温晏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先跟哥哥去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温情慢慢抬起头,将自己的面容对上他。
“哥哥,如果我是你要找的妖物,我该怎么办?”
长时间的害怕和惊惧,让她早就压抑到了极限。
她不想对哥哥说谎,除了常乐,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就只有哥哥了。
温晏安看到她的脸时,才知道为什么这里这样反常。
过了好一会儿,温晏安又往她面前走了一步,蹲在她的身边,将她慢慢抱在自己的怀里。
“没关系,哥哥会想办法的。”
“有哥哥在,哥哥会想办法的。”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像是安抚她,又像是在劝服自己。
即便再怎么样吃惊,可她是自己的妹妹。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自己的妹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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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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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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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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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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