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扬起笑,“好,温姑娘。”
温情便同他说起佛来。
“总有人问佛祖,为什么他们没有缘分。
也总有人问佛祖,他们只有这样的缘分。
佛祖只是塑了金身的泥土,所以它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于是它就给一半的人缘,给一半的人份,如果他们所求相同,便是圆满,如果所求不同,便是有缘无分,亦或是,有分无缘。”
江言听的有趣,“温姑娘说得很有趣,比江言从前听过的种种都要有趣。”
温情却不再说话了。
“温姑娘也信佛吗?”
江言不习惯沉默,他习惯了与女子在一起时耳鬓厮磨,言笑打趣。
“我不知道,我只是常听这些故事。”
“那我一定要带姑娘去灵隐寺走一走。”
温情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走到她睡觉的地方,自己便躺了上去。
这些日子,她实在是累到了,为了江言能够快些好起来,白天要带着他散步避免药性积压于体内,晚上还要抽空看医书找资料。
江言被她丢在一旁,许久没有听到她要过来的意思。
便摸索着的朝她的那边去,触及便是温热的一片,温情移开他的手。
“你自己去玩一会,我困了。”
江言收回手,索性席地而坐,支着腿,靠着石榻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江言心中罕见的只剩下安定。ωωω.χΙυΜЬ.Cǒm
似乎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在脂粉堆中,年少时,他只喜欢听曲子,日日在戏曲班子里,除了练剑,就是听曲,听够了英雄美人,听够了忠孝两全,听够了才子佳人,听够了,就离开了。
于是去了花楼,听那些姑娘与他说起许多往事来。
他不能忍受片刻的安静,只有身边有人陪伴,有人吵闹,他才会觉得心中安定,一股虚浮的安定。
可是此时此刻,无人说话,他竟享受到了踏实的,真切的安定。
“温姑娘,天黑了,我们要回去了。”
温情慢慢起身,瞧见了站在树下的江言,他一身素衣,墨发高束,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仿佛不是一个瞎子,而是正在欣赏景色的书生。
听到她起身的动作,江言适时的背过身去,却忽然记起自己是一个瞎子,属实没有这个必要,况且她作为自己的大夫,第一天恐怕就将自己剥干净洗过了,现在避嫌实在是多此一举。
温从柳远远看着他们,老头子很好心的拍拍他,“都要成望姐石了。”
柳重重拍着巴掌笑话他,“望姐石!望姐石!”
温从柳一把将她拎到一边,“小傻子,鸡腿不想要了?”
江言吃饭时,柳重重就喜欢捉弄他,不是往他碗里放黄连,就是往他碗里放盐巴。
刚开始江言还没有说什么,次数多了,也就忍不住了。
“柳姑娘,在下暂且不需要服用黄连,多谢你的好意了。”
可惜,柳重重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话,只是瞪着眼睛看他,无奈,一个瞎子,一个傻子,两官府竟也不知是谁戏弄了谁。
江言自己也后知后觉,无奈苦笑,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同一个傻子打成平手。
“柳重重,吃饭。”
温从柳发了话,柳重重就不敢再搞小动作,连忙低头吃饭。
温情将江言手中的碗放到一边,重新给他盛了一碗饭菜放在他手上。
温从柳便将碗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一时间吓得柳重重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不要闹脾气,明日给你带个人来,叫他给你试毒。”
温情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才把人哄好。
江言不知他们身份,温从柳也从来不跟他交流,凡是有他的地方,一刻钟也不多留,眼下这样的情景,心里却是叹气。
看来自己如今是惹到了一个很不好惹的人。
老头子充耳未闻,一心吃着自己的饭菜,快要吃完的时候,才抱怨般,“老刘啊,你还是换张大一些的桌子吧,再不换,我这把老骨头要遭不住咯。”
柳重重看着桌子,跟腔道“换桌子,换桌子,不跟哥哥坐一起。”
温从柳将她碗中的鸡腿一把夹过来扔到了地上,蹲了许久的黑狗闻也未闻的直接叼走了。
柳重重敢怒不敢言,一双眼瞪得极大,泪光闪闪,张口就要哭出来。
刘老伯笑眯眯的,也不恼,摸摸柳重重的脑袋哄她,“走,跟老伯去厨房,吃烤鸡。”
温情看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怒火的温从柳,坐到他旁边,饭也不吃了,“怎么了?又气什么?”
这样温柔低声哄人的语气,叫江言惊讶之余,对他们的关系生出了几分好奇。
温从柳推开碗,下巴点了点对面的江言,“他什么时候走?”
“看见他就烦,你出谷可以,他不行,我带你去。”
小孩子一样,阴晴不定。
温情知道,他一直就闷着火气呢,还有这么久的时间,天天闹成这样,她受得了,柳重重受不了,要是再往江言碗里放点什么,别说出谷,离开桌子都是勉强。
“好,治好了我们就出去。”
江言默不作声的听着,温情哄好了人,又给江言添了许多菜,“那我就不跟你走了。”
江言心中有一丝异样,却没有拒绝,“好,按温姑娘的意愿办。”
只是他早已经把日后的行程规划了许多遍,便是一应吃食店铺都想好了。
江言怕麻烦,他本应该觉得松了口气,现在却觉得有一丝烦闷。
大抵是不愿意亏欠他们人情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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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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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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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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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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