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把人领到花厅,自个回房换了件衣裳后,去灶间生火烧水。
火烧开,冲了茶。
捧了一杯给晏三合后,他转身走出去。琇書蛧
咋的,眼里没有我们?
黄芪赶紧把茶给每个人端上,第一杯端给了自家主子。
不想裴笑接过茶,先递到了李不言面前。
李不言瞄他一眼后,大大方方接过来,“多谢。”
裴笑:“谢那天的救命之恩。”
李不言把茶盅往上一抬,“就这?”
裴笑:“还想要什么,只管说。”
李不言笑了下,轻轻抿一口,“这就挺好。”
裴笑眼神黯淡下来。
很快,陆大捧着个针线篓进来,往竹榻上一坐,盘起腿,开始穿针引线。
篓里是刚刚脱下来的黑衣,衣服被扯坏了几处,他要缝一缝。
晏三合也不急着开口,就看着他缝。
父亲做事不喜欢被人打扰,他曾经是父亲的暗卫,想来,也会学到一些父亲的做派。
李不言却急死了,暗中踢了踢谢知非:三爷,催一催啊?
谢知非慢慢品着茶,目光看着晏三合,完全没搭理她。
最后一针缝完,陆大咬断了线,抬头道:“陆大人一生清廉,穿破的衣服总舍不得扔……”
“陆大,你能不能不说陆大人,说正事啊。”
李不言心急如焚:“我的心被吊了一路,求你给个痛快,为什么保护晏三合就要杀那些知情人?”
陆大不去看她,目光只盯着晏三合,用眼神又询问了一次:确定要说?
晏三合轻轻一点头。
“我跟着陆大人以后,才改名的陆大,跟着他的时候,叫马贺。”
他是谁,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跟着他做什么,所有人心里也明白。
“我是三岁被拐子从家里拐走的,拐子拐了我,就把我卖给了一对生不出儿子的夫妇。”
那家的女人姓马,男人是入赘的。
马贺就是他们给起的名儿。
头一年,他们待他很好,身边还有个丫鬟伺候。
第二年,那女人和别的男人偷情,怀孕生下个儿子,他就失了宠。
那个他叫爹的男人头上染绿,不敢冲女人吱声,就拿他出气,对他不是打就是骂。
女人有了自己的亲儿子,也懒得管他死活,就由着那男人去。
有一天,那男人把他叫到跟前,问他想不想做回从前的少爷。
他想。
做梦都想。
男人就塞给他一个小瓷瓶,让他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弟弟喝的水里。
还说只要这样做了,他就能做回少爷,从此再也不用挨打挨骂。
那时候他才六岁,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就问:这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男人说是泻药,说要让那小畜生受点罪。
他信了,也被打怕了,于是就趁着佣人不注意,把瓷瓶里的粉末倒进了水里。
弟弟喝完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流出了血。
他这才知道瓷瓶里哪是什么泻药,是要命的毒药。
杀人是要偿命的,他吓死了,趁着府里乱作一团的时候,偷偷跑了,一口气跑出十几里,又冷又饿,晕倒在荒郊野外。
再醒来时,自己在一辆马车里,马车里蜷缩着八九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这些孩子有的穿得破破烂烂,有的穿得很体面,脸和手也很干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他心想,这是怎么了,拐子连大户人家的孩子都要拐吗?这回会把他卖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下来,宅子的墙很高很高。
有人等在宅门口,那人长得不太起眼,但一双眼睛贼亮。
他说他叫刘教头,负责调教他们,还说进了这扇门,只管他们吃饱喝足,别的……生死不管。
他正饿着呢,一听说能吃饱喝足,想都没想就要跨进去。
忽然右手被人拽住。
一回头才发现是同行中脸蛋最白净,穿得最体面的那一个。
“想好了再进去,弄不好会没命。”
这时,同行中最邋遢的一人凑上来,两只眼睛骨碌一转,撇撇嘴道:
“不进去,我也会饿死,还是先让我做个饱死鬼吧。”
“这两人是我一生的好兄弟,体面的那个叫萧泽,邋遢的那个叫张天行。”
陆大:“萧泽出身大族,可惜他是旁支,而且还是不得宠的庶出,他是被他爹送来的。
他爹是个人精,想以小搏大,搏出来,什么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张天行是小叫花子,没爹也没娘,整天混在一堆叫花子里面,只图肚子不挨饿,夜里有个落脚的地方。”
晏三合心头一动。
萧泽,就是那个一直陪在父亲身边,追随着他,生死没有分开的人。
那么张天行呢?
是把她从太子府带到郑家的人吗?
“进了高墙的第三天我才知道,刘教头是教我们杀人的;半个月后我才明白,‘弄不好会没命’这句话,也是真的。”
他就睁睁地看着有个孩子,跑着跑着,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
这里真的能做个饱死鬼,没有人嫌弃你的饭量,他们只会嫌弃你吃得不够多。
但这里也是地狱,日复一日的练功、搏杀、击打,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有一具孩子的尸体被抬出去。
刘教头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想出人头地,想得贵人的青眼,你就得拼命。
他不想做人上人,更不想和人搏命,只想着不挨打。
他想逃。
可能逃去哪里呢?
刚开始一个月,所有人都睡一个屋,挤在通铺上。
一个月后,才开始分屋舍。
好巧不巧,他们仨人被分到了一个屋舍。
萧泽年纪最大,最稳重,练功也最刻苦。
他排行老二,话最少,胆最小。
张天行话最多,性子最活跃,像个皮猴子,一刻都停不下来。
有天夜里,张天行躺在床上突然说:
“你们俩个年纪都比我大,我就叫你们师兄,以后再有人欺负我,你们得帮我出头。”
萧泽翻了个身:“从这里出去的人,只有你欺负别人,没有人敢欺负你。”
张天行嘿嘿笑一声。
“我的意思是,咱们仨结个拜,认个兄弟,打架的时候没有人敢欺负。马贺,你的意思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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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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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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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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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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