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没有劝,而是放下掌心中的小手,转身对着李不言,道:“去把朱青叫进来。”
片刻后,朱青进来,顺势把门关上。
“爷?”
谢知非语调不带任何情绪,“准备一下,今晚你和李大侠夜探重华宫。”
所有人的脸,唰的变了。
连床上的晏三合,眼神都瞬间清明起来。
“事情明摆着就是汉王做的,那人就一定是汉王的人。”
谢知非神色不变:“汉王近几年行事,十分的进退得当,怀仁一直怀疑他身后有高人指点。”
“你的意思是……对晏三合弹琴的人,就是那高人?”小裴爷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不确定,所以才要探一探。”
朱青找了将近十天,锦衣卫那头的韩勇也在帮着找,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连锦衣卫都找不着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谢知非目光一偏:“朱大哥,帮他们测一下此行的凶吉。”
测凶吉并不难。
朱远墨不确定的是:“若测出来是凶呢?”
谢知非不说话,只看着李不言。
“也去。”
李不言对晏三合受伤,一直耿耿于怀,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要发泄,所以回答的不带半点犹豫。
测出来,果然是凶。
谢知非却伸手拦住,“是凶,便不去,等哪天测出来是吉了,再去。”
李不言冷笑一声:“怎么,三爷自个反倒怕了?”
谢知非指指床上躺着的人。
笑话。
三爷是怕的人吗?
三爷是怕她担心你!
蛇打七寸,李不言气焰顿时萎了三分。
小裴爷赶紧插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可不能再有人出事了。谢五十,你养的那些小叫花呢?”
还用得着你提醒?
谢知非:“安排了十几个在重华宫四周轮流转悠,但也不能靠太近,近了他们会起疑心。”
“不是吓唬你。”
小裴爷用胳膊碰碰李不言的:“那天我和承宇一道进汉王府,四处阴森森的,谁都不知道那府里藏了多少暗卫?”m.χIùmЬ.CǒM
谁都不知道那府里藏了多少暗卫?
谁都不知道?
晏三合脑海深处突然亮起一点光,快得如夏夜里的闪电一般。
她下意识想捕捉那道闪电,身子蹭的坐起来,还没坐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瞬间泛起恶心。
她嘴一张,把刚刚喝下去的药,吐了个干干净净。
谢知非怒吼着冲过去,“晏三合,你坐起来干什么?”
小裴爷急得直摇头:“不听话,不听话,我爹让你最少在床上再躺二十天呢。”
李不言咬牙切齿:“晏三合,我真想抽你一顿。”
“我……”
晏三合撑着床边,气喘吁吁道:“谢知非,我,我……大概知道哪里错了。”
谢知非脸上没有任何动容,森寒的让人胆颤,但手上却轻柔的不行。
他扶着她,让她慢慢躺下,又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擦拭嘴边的苦药。
最后,才接过李不言递来的温茶,喂到她嘴边。
晏三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嘴里的苦味才散了一些。
掀开眼,见男人嘴角一弯冷肃的弧度,不由想到刚醒来时,这人一副要和鬼比沧桑的落魄样儿,晏三合的心软了。
“有糖吗?”
谢知非冷哼一声,“不听话,哪来的糖?”
凶死算了!
晏三合垂下眼睫。
忽的,有什么东西贴在她的唇上,她嘴一张,一颗梅子顺着齿缝被推进来。
酸甜在嘴里漫延的同时,她抬眼看着面前的谢知非,得意笑了。
谢知非一看这个笑,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瞧你那欠抽的样儿!
身上舒服了,晏三合目光看向朱远墨。
朱远墨此刻才意识到,为什么这些天三爷和李姑娘死活都拦着,不让他见晏三合。
都十来天了,连坐都坐不起来……
这一伤,伤得真重。
“晏姑娘,你好好休息吧,我过几天再来。”
他吸口气,放低了声音道:“事情都到这个份上,急也没……”
“都坐下来。”
晏三合干脆利落道:“是沈杜若那里错了。”
沈杜若?
三个字像点着的三个炮仗,炸得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是她呢?
晏三合一点一点转过身,侧卧着睡,这姿势让她似乎是舒服了一点。
“刚刚明亭说,谁也不知道汉王府里藏了多少暗卫。那么……谁又知道前太子府里,藏了多少暗卫?又藏了多少奸细?”
什么意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起来是什么深意,却不太懂。
“你们还记得吗?”
晏三合沉默片刻,“沈巍当时说,他也不知道赵王那头要沈杜若做什么?沈杜若也只对他说了一句:让他们来找我。”
空气一瞬间,静止。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半晌,小裴爷愕然睁大了眼睛:“晏三合,你的意思是说,那巫咒娃娃不是沈杜若放的?太子府里还有别的奸细?”
“沈杜苦虽然亲口答应下来,但真正做没做,我们没有经过证实。”
晏三合:“换句话说,她有可能做了,也有可能没做,对不对?”
“对是对……”
小裴爷眼睛睁得更大了,“但她为什么不做呢?沈巍夫妇明明都逼到这种份上,不可能啊!”
“按道理,的确是不可能。”
晏三合提高音量:“但现在朱旋久还有一半的黑气,这不可能也许就变成了可能。”
无人说话。
“朱远墨?”
晏三合:“你还记得你们发现朱旋久脸色一半是黑,一半是青灰,是什么时候?”
“记得,晏姑娘和小裴爷去清凉寺的那天。”
“那天,我们在查沈杜若。”
晏三合:“但你们当时是十天下冰窖看一次,也许朱旋久的脸色,早在几天前就变了。”
几天前,那就是他们刚刚把太微,太微这条线彻底查清楚。
所以,朱旋久身上的冤气散了一半?
换句话说,沈杜若是冤的???
又不对啊!
小裴爷:“既然沈杜若没做这个事,为什么龙椅上的那位,对沈家会如此纵容?”
晏三合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道:
“我想到了关于沈杜若的一个小细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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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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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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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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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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