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沈巍在濮氏的侍候下,刚把药喝完,长子沈炎德匆匆进屋来。
“爹,有两封您的拜帖。”
沈巍病着,没那个精气神应酬人,摆摆手道:“你替我见吧。”
沈炎德脸色为难:“送帖的人说他们家主子指名道姓要见您,否则就不来了。”
濮氏忙道:“谁啊?”
“僧录司的小裴大人,还有钦天监朱大人,拜访的时间,都是明日辰时二刻。”
沈炎德:“父亲,您要身子骨还行,就都见见吧,这小裴大人和朱大人将来都用得着的。”
上回棺材的事情,小裴大人一出手就帮了大忙,官位看着不显,用场十分的大。
朱大人就更不用说了。
“还特意送了拜帖呢,老爷可别寒了小辈们的心。”濮氏也帮着儿子说话。
沈巍默默看了发妻一眼,“那就见见吧。”m.χIùmЬ.CǒM
沈炎德笑道:“我这就让厨房备一桌好菜,明儿留小裴爷和沈大人用了饭再走。”
濮氏:“你爹的身子骨,就不陪着了。”
“不用爹陪,我和四弟陪,”
沈炎德笑笑:“今儿个太阳好,我陪父亲去院里晒晒太阳?一会二弟、三弟、四弟来了,咱们爷五个,泡壶好茶品品。”
他蹲下来,“父亲要是走不动,我背您。”
儿子孝顺,沈巍心中宽慰,“扶着就行了,我还没老到那个份上。”
……
翌日。
辰时二刻。
小裴大人和朱大人同时上门。
裴大人身后跟着谢府三爷,这两人素来称不离砣,砣不离称,倒不足为奇。
且谢三爷的身份,也非比寻常,沈炎德八面玲珑的人,当即笑成了一朵花。
但朱大人的身后,却跟了个小厮。
小厮手里拎着东西,长得白白净净净,跟个女娃儿似的。
面对沈炎德投来的疑惑目光,朱远墨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没听说朱家人收徒啊?
沈炎德又瞄了眼小徒弟,疑惑变成了吃惊。
这明显是个女娃儿。
就在这时,朱远墨忽的开口:“沈大人气色不好,印堂发黑,最近怕有麻烦缠身。”
旁人说这话,沈炎德直接一声“我呸”,但朱远墨说,沈老大后背唰地出了一层冷汗。
“朱大人,你再帮我仔细……”
“等我见过你父亲,再为沈大人好好算一算。”
朱远墨冲沈炎德抱了抱拳。
“上回我二弟妹的事儿,让老太医劳心劳累,我还不曾好好谢过,这一趟来我是专程来谢的。”
“哎哟,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沈炎德忍着一肚子的惊心,挤出笑,道:“朱大人,小裴大人,谢三爷,快,快里边请。”
“请!”
裴笑冲沈炎德一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朱远墨身边,十分虚心的请教:“朱大哥,印堂发黑意味着什么?”
朱远墨:“就看发黑的程度,黑的不深的,有小灾;黑的明显的,有大灾。”
裴笑挑起眼皮看了看沈炎德,小声嘀咕:“沈大人算是黑的明显,还是不明显啊。”
“这……
朱远墨看了沈炎德,为难:“……小裴爷还别问了。”
边上,沈炎德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个狗吃屎。
朱远墨伸手扶了一把,“沈大人,小心啊。”
“嗯,嗯……小心,小心。”
事关自己,沈炎德搓了搓手,“朱大人,你看我脸上的黑气明显吗?”
“嗯……”
朱远墨脸上十分的为难,半天憋出一句:“……还是回头再说吧。”
“……”
沈炎德两条腿开始打飘,后背冷汗直冒,寒风一吹,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身后的谢知非和“小厮”晏三合看到这一幕,嘴角无声勾起。
攻其心,折其志,不战而屈之,谋之上也——
这是他们商量的第一谋。
……
不多时,就来到了老太医的院子。
院子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之处,细看,就能看出沈家的底蕴,一草一木都修剪的整整齐齐。
沈巍老太医一身锦袍端坐着,气色很差,头发几乎全白了,眼眶深深凹陷进去,颧骨高高突起,颇有几分下世的光景。
算算年纪,也应该七十出头了。
晏三合在角落里站定。
朱远墨、小裴爷、谢三爷则上前行礼。
三人排成一排,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老太医看向晏三合的角度。
行完礼。
朱远墨和谢知非在左手边落坐,留小裴爷一个人干巴巴的站着。
沈巍看裴笑就像看自个大孙子似的,眼神慈爱,“坐啊,明亭。”
“老太医,明亭坐不住啊!”
沈巍疑惑:“怎么就坐不住?”
裴笑不说话,只一声一声的叹气,脸上还一副便秘的表情。
“说吧,小裴爷。”
朱远墨放下茶盅,“这么大的事情,瞒不住的。”
这话,把沈炎德惊一跳,急急道:“小裴爷,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前几日我遇着清凉寺的住持,他和我说了一桩事,那个斋院自打沈小姐的棺材离开后,半夜常常传出一阵阵哭声。”
沈家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懵。
沈炎德讪讪道:“半夜怎么会有哭声呢,谁的哭声?”
“要是人的哭声……”
小裴爷胆子只有针尖那么大,不敢再往下说,只叹气道:
“用清凉寺住持的原话,是棺材里的人生前罪孽深重,有冤魂一直跟着她。”
冤魂跟着他妹子?
沈炎德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快得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哪里来的冤魂?”
“沈大人,你问我,我又哪里能知道呢!”
裴笑瞄了眼一言不发的沈巍,叹气道:“当初这桩事情是我的牵线,这不,人家住持就找到了我。”
沈炎德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然,然后呢?”
“然后我请住持多念些往生经,看看能不能帮着化解化解。”
裴笑懊恼的一拍大腿。
“也怪我,想着老太医最近几个月身子一直不好,能不麻烦就不麻烦,就自作主张的干了这些。”
“干得好,干得好。”
沈炎德急道:“小裴爷,有用吗?”
裴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有用,我就不会来这一趟了。”
“那,那……”
“沈大人别急,听我慢慢往下说。”
“你,你快说!”
说屁!
让你先急一急。
裴笑目光朝晏三合、谢知非瞄过去:重头戏来了,你们给小爷我瞄住了。
还用他交待吗?
三合和三爷的余光,从头到尾始终落在一个人身上——一言未发的老太医沈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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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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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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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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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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