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轻手轻脚的替她脱去衣裳,盖上被子,正要转身时,手被拽住。
“不言。”
晏三合眼神茫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想知道真相?”
李不言搂了搂她。
“我娘说过,笼子里的鸟被主人圈养的时间长了,哪怕鸟笼没有锁,她也没有勇气把门打开。
对她来说,笼子里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有水喝,有东西吃,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鸟主人又对它足够好,到哪里都拎着那只鸟。”
晏三合:“你的意思是……”
“那个院子困住了毛氏的人,也困住了她的心。”
李不言点点头,“她被朱旋久圈养得太好了,好到她连体会一下痛彻心扉的勇气都没有。”
晏三合轻轻松开李不言的手,“不言,哪怕那笼子是金子做的,我们都不要钻进去。”
李不言“嗯”一声,随即脸色就变了。
“你问我这个问题,为的就是对我说刚刚那句话吧?”
晏三合心思被她识破,也不恼,把被子一蒙。
“瞎说,我是真不知道。”
信你才有鬼!
你连朱旋久那畜生几十年前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还会摸不透毛氏的?
李不言站起来,走到门边,丢下一句话,轻轻掩上了房门。
“三合,有的女人是注定什么笼子都关不住的。”
……
有的女人注定关不住;
有的男人也是注定要挨打的。
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太医。
爱岗敬业的裴太医不容易啊。
去别院,扑了个空;
去谢府,又扑了个空;
去朱府,看到朱府门口挂白幡,一打听,太太走了,谢三爷也走了。
裴太医没办法,只好杀到兵马司衙门,赏了谢三爷和自家小畜生一人一记毛栗子。
前者,瘸了个脚到处乱跑;
后者,出一趟远门,回来也不知道先给爹娘报个平安,白养活了。
两兄弟挨了打,一个使出嘴上功夫拍马屁,一个端茶倒水,哄半天,才算把裴太医的毛给捋顺了。
谢知非大腿上的伤愈合得不错,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能和从前一样健步如飞。
裴太医换完药,把椅子搬近点,准备向这两个小子打听打听朱家的事。
哪知还没来得及开口,朱青突然掀帘进来。
“爷,人没找到。”
谢知非脸色大变。
太微原名朱微,祖上是朱家的家生子。
太微的祖父后来得的恩典,消了奴籍,一家人被放了出去。
有一年太微祖父带着孙子回京看望东家,老太爷朱六爻见太微长得十分聪明伶俐,就把人留了下来。
还许诺他祖父,将来会教太微一些算命看风水的皮毛。
朱家人手里漏些皮毛,就够别人受用几辈子,太微祖父当下跪地叩谢东家的恩典。
就这样,太微才做了朱旋久的贴身小厮。
他老家离京城不远,就在宣化府,出事后,老总管还亲自找上了门。
太微的祖父早就去世了,他父亲一听儿子干的那些个丑事,当场就气出一口血来。
怕苦主再找上门,他们一家连夜卷卷铺盖,到别处讨生活去了。
但太微还有两个姑母在宣化府。
宣化府就在四九城的西北方。
于是三路人马,一路直奔太微老家打听,一路去找太微的两个姑母,还有一路去寻太微父母兄弟。
“三路人马,一路都没找到?”
“一路都没有找到,都说再没见过这人。出事后,太微的父亲没撑过半年就病死,他娘很快也跟着男人去了,唯一的兄弟在保定府住着。”
朱青:‘他兄弟以为人死在外头了,还专门在爹娘坟边又弄了空坟,放几件太微以前的旧衣裳,方便清明给他烧点纸。”
说罢,朱青走近了,压着声道:“连韩爷都说没辙。”
韩爷就是韩勇,在锦衣卫任总旗,专门负责收集情报,当初能找到隐居的唐见溪,就是走了他的路子。
韩勇说没辙的人,要么是死了,要么隐姓埋名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呢。
朱家人算出他还活着,那就一定活着。
可关键,天下这么大,这人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呢?
谢知非挠挠头皮,难办了。
“太微是谁?”裴太医好奇地问。
裴笑:“朱旋久从前的小厮。”
用习惯的小厮很少会放出去,裴太医一听就知道这里头有道道:“他犯了什么事啊?”
裴笑:“帮人看错了风水,偷偷跑了。”
“那就在看风水的人里面找啊,这种人肯定会重操旧业的,就像你爹我。”
裴太医重重叹了口气。
“就算治死了人,还得接着治,没办法啊,要养活某些个心里只有兄弟,没有爹娘的狗畜生,命苦呢。”
小裴爷完全没听出自家老爹的话里有话,“谢五十,我爹说得有道理啊!”
他爹:“……”
“确实有道理。”
谢知非:“但天下那么大,朱家还有多少时间,给咱们一个地儿一个地儿的找?”
“要不……”
小裴爷:“让老总管说一下他的长相,晏三合画出来,咱们像庚宋升那样,拿了画像再找人。”
谢知非:“庚宋升这才几年,人和画像就不一样,太微离开朱府已经多少年了。”
裴笑:“那……小爷我也没辙了。”
裴太医一脸的好奇:“你们找这个太微做什么?”
我说老爹,药换完就可以走了吧。
怎么屁股就坐着不动了呢?
小裴爷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露出半点,“他知道朱旋久从前的事。”
裴太医:“好事、坏事?”
小裴爷:“坏事。”
“那就意味着这人知道了朱旋久的秘密,知道秘密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裴太医起身,一本正经的在屋里踱了几圈,然后一脸笃定的开口。
“这人到现在还活着,说明他藏在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多新鲜呢!
要想得到,还能找不着。
裴太医走到谢知非跟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如果是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话音刚落。
三爷在兵马司的下属罗大强冲进来。
“老大,牢里的哑巴不见了。”
谢知非微微诧异:“怎么会不见的?”
“不知道,就突然不见了,问了一圈,都说没见着人。”
罗大强声音一抖:“老大,莫非咱们兵马司有鬼?”xiumb.com
一听就是没见过世面。
小裴爷不以为然道:“那就还在兵马司,在哪个地方躲起来了罢。”
“关键他没有腿啊,怎么躲?”
“啊?”
小裴爷愣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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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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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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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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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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