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远墨也开始犹疑。
被选为家主后,爹把他单独叫到秘境,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孩子,心正身正,身正气正。咱们朱家能权掌钦天监这么些年,靠的就是一身正气,你一定不能辜负爹对你的期望,把这个家好好撑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爹说这个话的时候,口气严肃,语重心长。
难道……
这一切也都是假的?
朱远钊一看大哥的神色,就知道他也不信,“真的假的,查一查就知道了。”
朱远昊:“怎么查?”
朱远钊:“把桃花井,催命钉这两样东西找出来。如果真的有,老和尚的话就是真的。”
朱远昊压着眼里的火:“如果没有呢?”
朱远钊发了狠,“那这一趟五台山,老子算是白跑了。”
“你说的。”
朱远昊扭头:“哥?”
朱远墨没去看他,目光反而落在谢而立身上。
谢而立一点头:“大哥,必须查一查,好还爹一个清白。”
朱远墨:“来人。”
老总管就等在门口,听到喊,忙推门进去,“大爷?”
“你去预备两件事:一是在府里找两个水性最好的人,准备几个火把和两颗上好的夜明珠;第二……”
朱远墨呼出一口气:“大老爷和五老爷从前住的院子,你去清一清人。”
两件事,哪一件老总管都不敢多问半句。
他应了一声“老奴这就去办”,便匆匆走了。
……
客院里。
丁一趴在爷的耳边,嘀哩咕噜说了好一阵,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末了,他还十分得意地补一句。
“爷,黄芪那小子是真睡,我是假睡,都听得一清二楚,爷放心,大奶奶和庚宋升清白着呢。”Χiυmъ.cοΜ
我让你偷听这个了吗?
大嫂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没点数吗?
谢知非本来想说“扣月银”,抬眼一瞧丁一那张被风吹得粗糙的脸,心又软了。
“干得好,爷多赏两个月月银。”
丁一笑得嘴角咧到耳后根。
终于得赏了。
谢知非靠着椅前,慢慢阖上眼睛。
朱青以为爷难受,忙低声问道:“要不要去角门外歇一歇,左右晏姑娘他们还在净房?”
“不必。”
谢知非忽的睁开眼睛,直视着朱青,“你说,朱老爷连枕边人都借运,会不会还借过别的人的运?”
朱青:“……”
谢知非:“他会不会还害过别的人?”
朱青:“……”
谢知非:“晏三合目前查到的,会不会只是冰山一角?”
朱青:“……”
谢知非:“会不会阴界里那几千只乌鸦,就是他害死的几千个人?”
朱青脸色剧变,“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
谢知非拍了下脑门,心说自己想多了。
……
丫鬟把热菜热饭摆上桌。
晏三合简单洗漱好,换了身衣裳走出来,一抬就看见某人歪在太师椅里,眨着晶亮的眼睛看她。
她走到他面前,“用过了没有?”
谢知非身上不舒服就懒得说话,阖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用过了。
晏三合:“伤口在哪里,指给我看看?”
谢知非掀开长袍,指了指右腿。
晏三合:“怎么伤着的?”
谢知非无声说了两个字:“遇刺。”
竟然有人要杀他?
晏三合两条秀眉拧起来,“谁动的手?”
谢知非摇摇头。
晏三合头一偏,看向朱青。
朱青忙解释道:“那天不巧,我忙别的事情去了。”
晏三合转身坐回饭桌前,拿起碗筷,才开口道:“什么事都没有你家爷的命重要,以后小心些。”
朱青:“是,晏姑娘。”
谢知非胸口烫了起来,心跳也跟着加快。
全因这一句话。
很快,小裴爷和李不言也都从净房出来,一个比一个像饿死鬼投胎,哪还有什么吃相。
刚吃到一半,朱家三兄弟走进来,身后还跟了个谢而立。
晏三合放下碗筷,用帕子拭了拭嘴,道:“朱远墨,事情都清楚了?”
朱远墨点点头,“晏姑娘,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先下井吧。”
晏三合一愣:“为什么下井?”
朱远昊:“不下井,怎么验证那老和尚说的是真是假?”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人脸色唰的变了。
李不言一拍筷子:“敢情闹了半天,你们还不信?”
小裴爷也恼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他骗我们做什么?”
丁一:“人家可是世外高人。”
黄芪:“对,都不用掐指一算的。”
“三合。”
洗漱过的朱未希走进来,身上落了几点雪花,“下井查一查吧。”
“你也不信?”晏三合吃惊。
朱未希站在门边,眸中都是傲雪凌霜。
“我们朱家欠庚宋升一个清白,这清白他说了没人信,老和尚说了也没有人信,那就让事实说话。”
所有人眼里都是惊骇。
尤其是谢而立,已经说不出是何种心情,很涩,很恼,还带着几分怒。
哼!
看来,这一趟五台山之行还真是发生了不少故事。
“好!”
晏三合就一锤定音。
“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老和尚说了假话,还是朱老爷披了一张假人皮!”
说完,不去看朱家三兄弟的脸,她冲饭桌上的人命令道:“都别吃了,下井!”
话,激得人心头一荡。
谢知非碰碰朱青,朱青赶紧弯腰把爷背在肩上。
小裴爷飞快的扒拉着碗里的饭,连汤都顾不上喝,筷子一扔,把边上的李不言拽了起来。
李不言洒了一口汤,也来不及埋怨。
丁一和黄芪索性把菜往饭碗里扒扒,一边端着碗吃,一边跟过去。
……
大老爷从前住的院子在西南角。
院子有两进。
井在后院。
此刻的后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大爷。”
老总管迎过来,欲言又止。
朱远墨:“有话就说,晏姑娘不是外人,不用遮着掩着。”
老总管忙道:“大爷让老奴找两个水性好的人,是为了下井?”
朱远墨:“对!”
老总管:“老奴能问一下,下井找什么?”
朱远墨也说不上来找什么,“找一样东西。”
“不瞒大爷……”
老总管踌躇道:“老太爷当年也派人下过井,在说要在这井里找东西。”
“我祖父?”
朱远墨大吃一惊:“祖父可有说下井找什么?”
老总管:“老太爷没说,只说他有东西掉进去了。”
朱远墨:“找到了吗?”
老总管摇头:“下了两次井,什么都没有找到。”
朱远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总管凝神想了想,“应该是大老爷和厨娘女儿私通后。”
晏三合:“这么久远的事情,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老太爷除了下井找以外,还把大老爷整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
老总管:“这么兴师动众的事,都是老奴一手操办的。”
“祖父他老人家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派人看看是不是有人弄了个桃花井,来害他儿子。”
朱远昊看着晏三合,一脸得意。
“我就说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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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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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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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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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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