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六是行军打仗之人,处置细作有很多种办法,根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闹得四九城沸沸扬扬,无形中还罪了老王爷。
“为的是救他义子一条命?”
谢知非摇头:“未必不是为了救他和步家军。”
赵亦时心头顿时豁然敞亮。
一旁的小裴爷却还懵着,“快,掰碎了和我说说。”
谢知非看他一眼,“明亭,如果你是步六,得知儿子和鞑靼的细作混在一道,会怎么样?”
裴笑:“打得他皮开肉绽。”
谢知非:“然后呢?送官吗?”
裴笑:“于公,必须送;于私,舍不得。”
赵亦时插话:“送了,干儿子脱不了干系;不送,以后被锦衣卫揪出来,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谢知非:“我刚刚问过楚妈妈,徐念安和少棠混在一起,已经两个月,砸了近五千两的银子下去。”
赵亦时摇头:“两个月,不知道那姓徐的把步家军的事情,往外吐了多少?”
谢知非:“一旦吐了,一个通敌大罪总是逃不过的。”
赵亦时:“徐念安是步六的义子,他通敌,那么步六呢?会不会扯到步家军呢?”
“噢,我明白了。”
裴笑恍然大悟:“步六为保住儿子,保住他自个,保住步家军,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这一出好戏。”
谢知非:“最主要的是,死人不会开口。”
赵亦时:“就算徐念安酒后真透漏了一些步家军的事情,也是死无对证。”
谢知非:“至于徐念安,八十大板是挨定了,并且不会有任何猫腻,不死,但一定会残。”
赵亦时:“这样一来,步六得一个治军严谨,不徇私舞弊的好名声,步家军化危为安。”
谢知非:“这戏不是做给我们看的。”
赵亦时:“是给陛下看的。”
裴笑听得心头一荡:“妙计啊!”
谢知非心里有说不出的赞赏,谁说武夫就一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这个步六在没有任何背景靠山的情况下,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便好了。”
赵亦时感叹,“只可惜这人除了陛下,眼里再没有任何人,将军忠心啊。”
谢知非不动声色的喝着茶,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加入步家军。
书房里,安静下来。
裴笑见两个好兄弟一个比一个耷拉着脸,决定把朱家的好消息说一说。
“朱家的事情有一点进展了,你们想不想听?”
谢知非捏着茶盅的手一顿,迫不及待道:“快说?”
裴笑把放血画符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说完,书房里更安静了,两个好兄弟的脸上,根本没有半点喜欢。Χiυmъ.cοΜ
谢知非想的是:那丫头又少一滴血,身子更差了。
赵亦时想的是:如果心魔解不开,朱远墨就剩下六个月的寿命,钦天监易人,承宇前面做的功夫都白费了。
“垂头丧气的干什么?”
小裴爷最恨死气沉沉:“我一个,承宇一个,李大侠一个,再加上神婆,就不信这心魔解不开。”
赵亦时:“算我一个。”
这一下,小裴爷豪气直冲云霄:“多一个怀仁,说不定六个月都用不着。”
谢知非把手伸进怀里,悄悄捏了一下朱老大给的那个符,隐晦地看了赵亦时一眼。
朱老大布阵的煞气下得那么重……
事情绝不可能那么简单!
“殿下。”
赵亦时一听这声喊,就知道有事情来了,“进来回话。”
沈冲推门而入:“陛下宣您进宫。”
“只有我?”
赵亦时略带迟疑的问道:“太子呢?”
沈冲摇摇头。
谢知非站起来:“怀仁,先不管别的,先进宫探探情况再说。”
“可见陛下心里,未必只有一个汉王。”
裴笑跟着站起来:“你和他至少旗鼓相当。”
赵亦时目光在两人身上掠过,长睫微微阖了一下,转身走出了书房。
没走几步,他愣住了,
院门外,李不言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四周很安静,赵亦时听到了自己沉甸甸的心跳声。
是喜欢的。
他走上前,眼对眼,“陛下宣我进宫,我得马上走,那……”
“小事情。”
李不言轻轻一笑,“殿下不用在意的。”
“殿下,宫里宣得急,时辰不早了。”沈冲小声催促。
“我走了。”
赵亦时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匆匆离去。
李不言跟了几步,站定,幽幽叹出口气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身后跟出来的谢知非和裴笑说:
“我和他不是同一路人呢!”
……
这一夜,皇太孙和汉王都没有出宫,歇在了宫里;
这一夜,锦衣卫府传来一声声惨叫;
这一夜,某个老王爷府书房的灯,点到天亮;
这一夜,步家军三万人士兵都亲眼目睹了将军义子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这一夜,小裴爷累到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
这一夜,谢知非只睡了两个时辰,醒来就睁着两只眼睛,发呆到天亮。
这一夜,另一个发呆到天亮的,是李不言。
……
翌日,天刚蒙蒙亮,谢知非的床头就多了一个人。
丁一扒着床沿,瘫坐在地上道:“爷,我回来了。”
谢知非看他一眼,实在没办法掩饰脸上的嫌弃:“回府好好洗一洗,睡一觉,从今往后就跟着晏姑娘吧。”
丁一已经从接应他的人嘴里,听说了这事,“爷,是一直跟着,还是只跟一段时间?”
谢知非:“你说呢?”
丁一哭丧着脸,道:“爷,我会舍不得你,也会经常想你的。”
谢知非气得眼皮直跳,“朱青,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丁一不明所以地看着朱青:不是爷让我从今往后跟着晏姑娘吗?
朱青摇摇头:你小子想得还真美!
就在这时,窗户被轻轻敲了三下。
两短,一长。
朱青放下丁一,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
窗外,是太孙近卫刘江。
刘江在朱青耳边低语几句,随即便不见了人影。
朱青掩了窗户,低声道:“三爷,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主战。”
意料中的事情。
谢知非从床上爬起来,神情郑重,“朱青,从今天开始,晨练多半个时辰,夜间再添半个时辰。”
朱青暗暗吃惊。
“还有,让铁匠铺打一把步家军那样的大刀。”
朱青更吃一惊,“爷要练刀?”
“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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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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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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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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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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