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清楚极了。
他和她面对面站着,四周都是灯,流光溢彩。
可那双狭长的眼睛,似乎比灯还亮,让她忍不住想走近了看一看,那么亮的眼睛里,可有藏着别的东西。
“老爷是跟着他父亲来的洛阳城。那年除夕,他父亲夜观天象,发现西北面的天象有些诡异,回禀了陛下后,奉旨过来看一看。”琇書蛧
“天降异象?”
晏三合沉吟道:“那年西北面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毛氏回忆:“那天夏天,鞑靼入侵,咱们大华还和他们打了一仗,打赢了。”
晏三合:“为什么独独带了庶子?”
“五个儿子,老太爷从来不偏不倚,每回出来带一个。”
毛氏:“那年老爷十五,对五行八卦已经很懂了,天赋也高,正好轮到他。”
晏三合不由感叹:“那还真是命中注定。”
一句命中注定,让毛氏心生无限感叹,“所以说,这世上的姻缘,都是月老配好的,有缘才会千里来相会。”
因为是公差,他们父子二人住知府衙门,京里来的大官,父亲自然是盛情执招。”
母亲得知来了个钦天监的高人,逼着父亲请他们来家中作客。
她十八了,母亲虽然想让她在家里多留几年,但心里还是急的。
老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母亲想请高人帮着算一算,她的正缘大概在什么方位?什么时候会来。
晚上,她得知他要来府里做客,没由来的就失眠了,一个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像油煎似的。
那张脸、那双眼时不时从脑子里迸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
她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子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好像,好像……
“好像我活了十八年,就是为了遇见这样一个人似的。”
毛氏不疾不徐的叹了口气。
“晏姑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若有,你一定会明白我这种感觉,那一夜我脑子里除了他,没别的。”
心上人?
她有!
满脑子都是他?
她没有。
晏三合目光一抬,朝李不言看过去:你呢?
李不言摇摇头。
满脑子都是一个男人?
她疯了吗?
娘说的,女人的脑子里得先装自己!
晏三合收回目光,“那天他们父子二人来毛家,又发生了什么?”
毛氏的脸微微有些红了,拿起茶盅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又用帕子拭拭嘴角,就是迟迟不开口。
晏三合看着她,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就是姑娘听了别笑话。”
“我为什么要笑话?谁年轻的时候不做些蠢事?”
毛氏有些意外,这不应该是晏三合这个年龄说得出来的道理,偏偏她又说出来了。
“我那天的的确确干了一件蠢事。”
那日的宴,设在暖阁。
按理闺中女子是没有资格上桌见外男的,母亲为了让朱老太爷相看相看她,就把她带着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朱旋久规规矩矩坐着喝茶,边上是个相貌清俊中年男子。
这人正是她未来的公公朱六爻。
朱六爻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微透出些亮光来。
各自行礼过,父亲招呼入座,她依着母亲而坐,边上正是朱旋久。
朱旋久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目光半垂着,只看着面前的茶盅,神情比大姑娘还要羞涩。
因为离得近,她看到他耳根后面红了一片。
怎么能红成这样呢,她又没有欺负他?
几句话一寒暄,这宴就开了席。
父亲官场上的人,自然是八面玲珑,没过多久就和朱六爻称兄道弟了。
母亲见时机已到,忙指着她问道:“朱大人,这孩子今年刚满十八,您帮着瞧瞧。”
十八的大姑娘要瞧什么,朱六爻问都不用问,就开口道:“生辰八字报上来。”
母亲赶紧报上年月日。
朱六爻看了儿子一眼,似乎是有心要考一考他,“你帮着算一算吧!”
毛氏的脸唰一下红了。
不仅脸红,心还砰砰砰直跳,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赶紧拿余光去扫身侧的人。
那人这会反倒淡然起来,先是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然后又拿手指沾点茶水,当场在桌上推演起来。
这人的手指十分的长,骨节分明。
母亲说过,一个人的手指长度,就是这个人的聪明程度。毛氏看了看父亲的手,再看看他的,脸又红了几分。
这人竟然比父亲还要聪明哩!
“大小姐属鼠,正月初一的鼠,又生在午时,八字极好,命数极好,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并且年岁越大,福报越好。”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又道:“大小姐的面相更好,天庭保满,眼神清澈,耳垂肥大,有非常好的旺夫命。”
她羞得头越来越低,都快垂到胸前了。
“大小姐的正缘不在此地,在洛阳城东北面,最相宜的属相是兔子,姑娘的红鸾星已动,喜事大约就在眼前。”
像是被什么附了体似的,她抬起头,鬼使神差地问道:“请问朱公子属什么的?”
他一怔,随即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声音跟蚊子似的。
“我属兔。”
属兔,比她小三岁,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
家在四九城,正是洛阳城东北面;
朱家手掌钦天监,是这世上顶顶有本事的人,只有别人求他们,没有他们求别人的。
女儿如果嫁过去,自然是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母亲的眼睛当下炽热起来,莫非喜事就是眼前的人?
“爹,我算得对吗?”
朱六爻“嗯”了一声,冲母亲叮嘱道:“太太最近要留心起来,看看有没有……”
“朱大人。”
母亲极为无礼的打断了,大着胆子伸出手,先指了指她,再指了指她边上的人。
“他们两个作成姻缘,你瞧瞧如何?”
朱六爻显然大吃一惊,像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位朱太太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刚刚偷偷算了一下。”
那人的脸还红着,声音很轻,却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
“是天作之合,旺夫,旺妇,旺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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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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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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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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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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