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裴爷这一嗓子,让李不言头皮炸裂。
黄芪一脸歉意地挠挠头,“他平常也不这样,可能是担心晏姑娘吧?”
李不言心说我谢谢他啊,鬼都要给他嚎来了。
小裴爷打伞走进院子,见李不言和黄芪都站在屋檐下,东厢房里黑漆漆的,不由放轻了声音。
“我家三合呢,醒了没有?”
“爷再多嚎几声,她就醒了。”黄芪小声嘀咕。
“混账王八蛋,敢挑你家爷的不是。”
裴笑一脚踢过去,黄芪赶紧躲开了。
李姑娘冲裴笑一勾头,笑嘻嘻道:“小裴爷,进来喝盅热茶啊!”
笑得这么骚气,非奸即盗啊。
裴笑生起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不干嘛。”
李不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伞,又冲他咧嘴一笑。
“这不是好奇吗,想请小裴爷说说水榭里的故事,挠心挠肺的,都坐不住。”
嘿!
头一次发现,这丫头笑起来还挺有几分姿色。
“还愣着干什么呢。”
李不言一把拽住裴笑的胳膊,“小裴爷,外头冷,咱里头说话。”
“唉唉,你放手,放手……别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儿,让我家三合瞧见了,还以为……”
“我家三合这会瞧不见。”
李不言朝黄芪递了个眼神: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黄芪迫于李不言眼里的杀气,鬼爪子到底伸向自己家的主子。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裴笑往里走。
把人按坐在太师椅里,李不言沏茶、端点心,黄芪拿热毛巾给主子一根一根擦手指头。
让搅屎棍伺候,裴笑受用死了,眉一挑。
“来,把身上的帕子掏出来。”
李不言和黄芪对视一眼,心说这是要干嘛?
裴笑冷哼一声,“这故事说出来,得一个个哭死你们。”
外间的声音,一墙之隔的晏三合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不能动弹。
梦境迟迟不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道门,门里雾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更要命的是,她还走不出去。
这次怎么会这样?
和以前的完全不同。
晏三合无奈,只能盘腿坐下来,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雾一点一点散去。
一座宅子出现在她面前。
晏三合觉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刚要细想,她的身体浮了起来,浮到一处院落的上方。
她低头往下看——
只见墙角的树丛里,躲着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树丛外的拱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绿衣丫鬟,一个紫衣丫鬟。
突然一股巨大吸力,将她的身子吸了下去。
晏三合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吸进了女孩的身体,并且耳朵能听见声音。
“七爷又挨骂了。”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一个月一次,这不都习惯了吗?”
“你说七爷也真是的,都说虎父无犬子,他怎么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两个孩子都给他拖累了。”
“少说一两句吧,就算不得宠,日子也总比咱们好过。”
“干活,干活。”
脚步声渐行渐远,男孩转过脸,晏三合惊了一跳,这是上个梦里倒在血泊里的男孩。
她唤他哥哥。
“哎——”
他叹了口气,“都怪我昨儿个调皮,被祖父逮了个正着,害咱们爹爹受累。”
晏三合眨眨眼睛,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行。”
他蹭的站起来,连累晏三合也跟着站起来,一低头才发现,手被他牵着呢。
“我得找祖父说理去,这事跟爹爹没关系,要骂让他骂我。你跟不跟我去?”
不等晏三合回答,他目露凶光,“你必须跟我去,爹爹那么疼你。”
晏三合顺从地点点头。
两人从树丛里走出来,蹑手蹑脚地进到院子,晏三合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她挣脱出他的手。
他转过身,无声质问:“干嘛?”
她塌着脸,“……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许回。”
他抄起她的手,死死的拽住。
“咱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回谁就是小狗。”
晏三合头皮一紧,语无伦次道:“哥,哥,你刚刚发出声了……”
话还没有说完,一扇窗户突然打开,紧接着窗户里飞出一把大刀,不偏不倚的横在两块青石砖的缝隙里。
那刀柄离他们俩,只有三寸的距离。
魂飞魄散。
不等晏三合还魂,一道声音怒冲冲的吼道——
“郑淮左,带着你妹妹,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晏三合猛抽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门缝里又传来裴明亭说话的声音。
屋里,漆黑一片。
晏三合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但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郑老将军最小的儿子有一对龙凤胎兄妹,哥哥叫郑淮左,妹妹叫郑淮右。
淮左小我三岁,小时候我们有过几面之缘。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比明亭还要和我亲。”
这是某天晚上,谢三爷亲口对她说的话。
所以!
她是郑家的人????
晏三合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她怎么会是郑家的人呢?
那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不应该是她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那一百多条惨死的冤魂,也不应该是她的至亲亲人。
她这么单薄的骨架,承受不起这样的重负,一条冤魂的分量,就足以把她压垮了。
但事实上,她的确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笑得快了些,还是呛到了什么,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门被推开。
李不言从外头冲进来,一把将晏三合拎了起来,手顺势摸上了她的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
但晏三合还是咳了个惊天动地,咳得眼前阵阵发黑,咳得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
李不言不等她回答,起身点了灯,把站在门口想进又不敢进,只得探进一点脑袋的小裴爷往外一推,“砰”的关上了门。m.χIùmЬ.CǒM
晏三合说不出话来,有什么压在喉咙间,令她窒息。
恍惚间,她又听到了那声怒吼:“郑淮左,带着你妹妹,给我滚出这个院子!!”
“梦到了什么?”
李不言在床边坐下来,双手一个在胸前,一个在胸后,替晏三合顺气。
“别急,晏三合你别急,咱不能急,什么都不急!”
晏三合的耳朵里渐渐听到了声音,她盯着李不言,眼睛里一点点燃起两团烈火。
“不言,你信吗……”
晏三合抓着她的手,用力握住,“我是郑家的人。”
“哪个郑家?”
“郑玉老将军家。”
李不言惊得魂飞魄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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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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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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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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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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