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总指挥使的第一把火是请同僚吃吃喝喝;
第二把火则是把人带去勾栏听曲;
第三把火更绝,每个侍卫发银子五两,美其名曰犒劳。
三天花了近一千两银子,谁还记得谢总指挥使的资历不够呢?都只记住了他的出手阔绰,义薄云天。
跟着这样的老大,从此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多有奔头啊。
谢老大在酒色中连泡几天,开始巡视整个四九城。
马是高马,鞍是好鞍,身后的兄弟们也都个个威风凛凛,只可惜谢老大哈欠连天,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过往大姑娘小媳妇瞧见了,心里那个幽怨啊,哪个不要脸的小婊/子,昨儿夜里把我们谢大人榨干了精血?
忽的,一阵忽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谢知非勉强撑开眼睛,见是朱青,忙翻身下马。
朱青不等马收蹄子,就跳下去,走过去低声道:“宫里传出消息,陆时弹劾严如贤插手春闱,殿下让爷多留个心眼,防止书生闹事。”
谢知非神色一变,两道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而有锋芒,哪还有半点萎靡的样子。
他朝身后的几个心腹一招手,心腹们纷纷围上去,等着他们老大发话。
偏偏老大像中邪一样,突然两眼发直,一声不吭了。
心腹们不明白什么原因,递给朱青一个个疑惑的眼神——老大这是怎么了?
朱青赶紧用胳膊蹭蹭谢知非。
谢知非猛的回神,立刻道:“立刻通知所有兄弟们,都上街巡街,国子监那边,礼部门口多派些人。”
“是!”
“朱青,你把这个消息去告诉晏三合。”
朱青纳闷了,“爷,这事……”
谢知非脸一沉,难得声色厉疾道:“少啰嗦,快去!”
朱青立刻飞身上马,调转马头。
谢知非看着一人一马消失在视线里,眉头紧紧皱起。
他刚刚发愣什么?
发愣怎么又是一个春闱舞弊案!
这么巧的吗?
……
晏三合这会刚回到家中用早饭,一碗梗米粥,她吃得心不在焉,李不言都用完半天了,她还在细嚼慢咽。
最后一口用完,朱青冲过来,气都不换一口便道:
“晏姑娘,有个消息三爷让我来告诉你,今日陆时穿绯衣上朝,又弹劾了严如贤。”
晏三合脱口而出:“弹劾他什么?”
“插手春闱。”
四个字,每个字都像一把榔头砸下来,砸得晏三合脑子里冒出一句话:怎么这么巧?
“晏姑娘,衙门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下,三爷让你把这消息告诉我,有什么用意吗?”
朱青摇摇头,心说我还一脑门子糊涂呢。
“去吧。”
一抹晨阳斜照进堂屋里,晏三合看着阳光中漂浮的尘埃,黑色瞳仁里一抹疑惑越来越浓。
春闱舞弊——唐岐令;
春闱舞弊——严如贤;
这两桩事情相隔了近三十年,根本没有能关联的地方。xǐυmь.℃òm
唯一能关联的,唐岐令的学生是陆时;而严如贤的这桩事情,又是陆时弹劾的。
“小姐,小姐,小姐!”
“啊?”
晏三合茫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汤圆,“什么事?”
汤圆:“小姐,外头有个叫韩煦的人,想见小姐。”
不等晏三合开口,一旁的李不言扔下一句“我去迎迎他”,便不见了踪影。
晏三合也跟着站起来,“汤圆,沏茶,备点心,我在书房迎客。”
“是!”
汤圆应一声,心里泛起点好奇。
小姐搬到这边来,还没有在书房迎过客,这个韩煦是什么人?可从来没听说过啊?
……
书房,也有秋阳照进来。
汤圆刚把茶沏好,却见李不言领着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
那男子剑眉,星目,鼻子很挺,下巴略有些圆,皮肤略有些黑,身形也略有些单薄。
汤圆不敢再看,忙往边上退了退,垂首而立。
男子从她面前走过,在书案前站定,冲晏三合抱了抱拳,“晏姑娘,别来无恙?”
晏三合看着他,眼神渐渐含起笑,“韩堡主,许久不见。”
韩煦也笑:“两年零七个月又二十一天。”
晏三合:“记得这么清楚?”
韩煦:“有关晏姑娘的一切,不敢忘记。”
汤圆一听这话,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自家小姐脸上一抹娇笑,不由吓了一跳。
跟小姐这么久,小姐脸上几乎只有一个神色,淡淡的,冷冷的。
便是笑,也只是蜻蜓点水的扬起一点唇角,何曾有过娇笑的时候,而且还是冲着一个男子?
“汤圆,你去忙吧。”
“是,小姐。”
汤圆虽满肚子狐疑,却不敢多问一声,匆匆掩门离去。
“韩堡主,坐!”
韩煦坐下,拿起茶盅,轻啜一口后放下,然后从怀中掏出玉佩,放在小几上。
“玉佩收起来,一千两银子拿给我,三天后就有消息过来。”
晏三合轻轻“啊”一声,表示不太理解。
“姑娘大恩大德,韩煦从不敢忘,这种小事还劳动不了这枚玉佩。”
“只是那人身份特殊……”
“他还算不上特殊。”
“不言,去拿一千两银子。”
“是。”
银子拿来,韩煦接过塞进怀中,冲晏三合抱了抱拳,“告辞。”
晏三合破天荒地留客,“别急,陪我喝完这盅茶再走。”
韩煦无声看她一眼,“好。”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一盅茶,沉默喝完,
晏三合很突兀的问道:“能不能多添一千两,再帮我打听个人。”
韩煦:“谁?”
晏三合:“刚刚被抄了家的大太监严如贤?”
“不行。”
韩煦断然拒绝:“韩家堡有个规矩,凡扯上皇宫里的人,一概不打听。”
晏三合一脸歉意,“是我要求过分了,走吧,我送你。”
韩煦又挑她一眼,“好!”
两人走出书房,并肩而行,步子走得很慢,依旧沉默着。
走到二门口时,韩煦才又开口道:“就送到此,三日后再会。”
晏三合又轻轻“啊”一声,“韩堡主还要亲自来送消息?”
韩煦眯着眼睛,目光飘在晏三合身后的桂花树上,离中秋还有二十天,空气里已经能隐隐闻到桂花的香味。
“晏姑娘值得。”他缓缓说。
“那我三日后备盅好茶?”
“好!”
韩煦不再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的李不言走上前,看着韩煦的背影,撇了下嘴,“还是从前那副德性,一点没变。”
“嗯。”晏三合答的心不在焉。
“对了,三合,让他打听严如贤做什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晏三合视线垂落在地上,声音放得很慢很慢,“严如贤都抄家了,这陆时为什么还要跟他过不去?”
李不言一想,对啊,“为什么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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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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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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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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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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