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急声道:“可是他们走了,万一父皇清醒过来出尔反尔……”
龙庭卫本就是为了拱卫皇室,他以为萧厌将人弄进京中,又想办法去了尚钦那逆贼,就是打算将龙庭卫留在京城交给他的。
他这个太子若无实权,怎么能震慑得住朝堂?又怎么能让父皇不敢轻易动他?
可他没想到龙庭卫的人居然是要返回西北!”
太子急声说道:“萧督主,你手中除了黑甲卫并无亲兵,刘童恩能在京郊四营动了手脚,光凭狄涛一人未必能压得住他们。”
“龙庭卫只听皇命,且西北有镇安军驻守,不若将伏将军他们留在京中,也好随时应变……”
萧厌看着太子:“殿下也说了,龙庭卫只听皇命,你如今是太子,并非皇帝。”
太子脸色一僵。
萧厌缓和了些语气:“这次能说服龙庭卫为我们所用,不过是因为南地水患枉死之人太多,陛下所为引天下震怒,再加上尚钦坐拥龙庭卫却无视边境战事,只知争权夺利,枉顾太祖创建龙庭卫初衷,伏越等人为夺龙庭卫兵权才与我们合谋。”
“他们入京只带了万余人,龙庭卫大部队还留在西北,尚钦一死,龙庭卫群龙无首,他们若不及时返回西北整顿军中,到时候西北会闹出大乱,更何况陛下还活着。”
“一旦南地旧案审查清楚,陛下答应还枉死之人公道,龙庭卫还有什么借口不服圣命?”
“殿下将他们留在京中,是想给陛下留一柄随时能反噬你我,要了你我性命的屠刀?”
太子脸色苍白:“孤以为,伏将军他们会听你调令……”
萧厌:“微臣只是贺家子,不是皇室的人,先前宫门之前,殿下的人混在禁军之中,也该听到龙庭卫不听虎符调令。”
太子猛地身形一僵,眼底露出慌色:“孤没有,孤只是担心你安危……”
“殿下不必解释。”萧厌平静:“你是储君,替自己多留退路是对的,如你现在这般地位,谨慎才能保命。”
“萧督主……”太子脸色紧绷。
萧厌笑了笑:“微臣说的是真的。”
“微臣先前曾利用过殿下,殿下不放心微臣也是应该,只是龙庭卫在宫门前所说你既知晓,就该明白他们只听皇命不从虎符,微臣对他们也无太多钳制之能。”
“您若想要用他们,等将来登上皇位之后再调其回京,眼下您与其奢望龙庭卫,倒不如好生经营朝中。”
他言辞诚恳,句句真心。
“南地旧案除却百姓和当年枉死之人,最受震惊的就是那些朝臣,陛下所为尽失人心,反之您为国为民不惧己身安危最是能让他们顺服。”
“如今您已是太子,又代掌朝政,这次彻查若能秉公办理,处置违逆之臣,安置好接下来那些官职空缺,必能让你彻底在朝中立足,揽尽天下民心,若能趁此机会得到朝臣拥趸,那您这储君之位便再无人能够动摇。”
“您是储君,不要计较眼前得失,要多看将来。”
太子被萧厌一言点醒,才猛地反应过来他只想着将龙庭卫收为己用,想着替自己揽权,却忘记他如今已经是太子,不再是那个不得皇帝看重毫无底气身份卑微的皇子。
他朝后退了半步,躬身朝着萧厌行了个大礼。
“是孤狭隘,多谢萧督主提点。”
萧厌伸手扶着太子起身:“微臣与殿下本就荣辱与共。”
太子满是感激:“孤必不会忘了萧督主恩情。”
……
从御龙台出来时,宫内四处可见灯火通明,路遇的巡逻禁卫见到萧厌一行都是纷纷避让,那些宫人也都是退到两旁,恭敬行礼叫着“萧督主”。
天青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昏黄光线落在两边宫墙之上,棠宁和萧厌影子交叠。
见萧厌满是嫌弃地拿着帕子擦着方才扶过太子的手,棠宁失笑:“太子心思太多,怕是不能信任。”
萧厌将锦帕扔到一旁,这才牵着她手避开地上突起:“我知道,他对我早有戒备,恐怕也不会全然信我,可是在他得到其他助力,能够坐稳太子之位抗衡安帝之前,他只能依靠我。”m.χIùmЬ.CǒM
太子这人眼皮太浅,心思张狂,野心勃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那封代写的“罪己诏”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
只要安帝不死,他对安帝的冷漠和对皇权的迫不及待,就足以让他难以得人心。
棠宁若有所思:“所以阿兄才让他趁着安帝病重,出手招揽朝臣?”
萧厌“嗯”了声:“朝中固然有些见风使舵没底线的人,可真正掌权的那几个都是希望大魏长久,没人会喜欢上位的是个不孝无德,心思蠢笨,还好大喜功又喜欢赶尽杀绝的。”
太子为了竭力拉拢他,也为了他今夜立下的人设,他必定会严查二十年前旧案,甚至会想尽办法替贺家昭雪,但是当年往事牵扯太多,贺家灭族更有太多人插手,一旦彻查,朝中必将天翻地覆。
太子为人好功自负,既想要贤明于朝堂得天下民心,也想要彻查旧案好能趁机安插自己人手,那他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萧厌要用太子来替贺家翻案,也要用他来安抚一些人的心。
他牵着棠宁朝外走时,看着那不远处的宫门,低声说道:
“朝中蠹虫太多,尸位素餐者占尽要职,我固然能拿了兵权强行逼他们顺服,但朝中腐朽,兵困粮乏,世家之力不可小觑,釜底抽薪逼他们鱼死网破,伤的是大魏根基。”
“倒不如借太子之手肃清一部分朝臣,再以贺家旧案逼迫世家退让,只要不赶尽杀绝,让他们留有希望,他们这些人吐一吐血、扒一层皮,就能让大魏短时间内国库丰盈,朝中尽快恢复生机。”
萧厌眉宇间染上些忧色:“北陵南下势在必行,最迟来年开春必有战事,大魏国库空虚,朝堂混乱,必须要尽快解决了内里忧患,才能应付即将来的战事。”
“退一步,留了世家,让一个不得人心、蠢钝张狂的太子安抚他们,换来年北陵大军南下时朝中粮草辎重充足,边境大军不缺吃喝,挺值的。”
棠宁听着身旁男人的话,望着他凌厉锋锐的侧脸,只觉得心神震动。
她知道萧厌有多恨朝中那些人。
杀父之仇,夺位之恨,灭族血债,他恨不得杀尽世家之人,恨不得能要了安帝的命,屠尽当年所有背弃先太子和贺家之人替他们昭雪,可他却从未被仇恨蒙蔽心智。
他历经生死一步步走到现在,明明触手可及就能达成多年夙愿,只要他在进一步就能万人之上。
可他却没有。
棠宁轻抿着嘴唇,只觉得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了?”萧厌见身侧人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柔声道:“可是冷了?”
棠宁摇摇头:“不冷。”
她牵着萧厌的手,垂眼看着那些新旧交杂的斑驳伤痕:“伤口还疼吗?”
萧厌见她眼中掩不住的心疼之色,被月色压得低沉鸦黑的眼睫微垂,眼尾舒展时眼里漫澜靡淡笑意。
“疼。”
棠宁脸上一慌,下一瞬就被他揽进怀里。
“不过棠宁哄哄,就不疼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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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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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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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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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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